“您还是先陪陪严老师吧。”</p>
“那我先进去了哦。”师母往回看了一眼，又望向片音。</p>
“你想来就来，随时欢迎。”</p>
“您回去吧。”</p>
“你严老师不知道在外面又碰了什么刺，我是得去好好哄哄他呢。”</p>
师母淡然地笑，用几乎只有片音能听到的语调说。</p>
“男人嘛，就是这样，很麻烦的。”</p>
片音听完，也有些想要嘻笑。</p>
有道人影在距离书店十步开外的栅栏旁徘徊，像游戏中正犹豫下一步该向何处奔跑的圆点。</p>
“音姐姐。”</p>
圆点终于朝她走了过来。</p>
他那种吞吞吐吐，卷耳般皱缩的状态，竟没让片音感到意外。</p>
“音姐姐…我…”</p>
圆点继续吐纳着，声音更皱了。</p>
“我…那个…”</p>
“那个，戒指…”</p>
“你的戒指…”</p>
“你拿了我的戒指，对吗？”</p>
那天夜里，和二妈的私房话结束后，片音搬出刚捡回家的白杨木板，做完简单的除尘处理，正观察木材表面一块形状独特的结疤时，忽然意识到手上的戒指不见了。</p>
那是一枚绿宝石戒指，是她十六岁时从母亲那继承的戒指。</p>
“我…”</p>
“对不起，音姐姐。”</p>
“为什么需要那枚戒指？”片音问。</p>
小也欲言又止，终于答了话。</p>
“大佛。”</p>
“解释一下。”</p>
“我把它送给大佛了。”</p>
“大佛是我的爱人。”小也支吾道，内心的秘密被摊开了，他觉得难为情，膝盖紧绷着挤在一起。</p>
“我想大佛会喜欢它的。”</p>
“它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戒指，就…”</p>
“那你现在是…”片音在考虑措辞，对于一个爱上了大佛的男孩，她能说些什么呢。</p>
“我觉得很对不起，我们…”小也不停绞着双手。</p>
“我们可以去把它拿回来。”</p>
“在寺庙？”</p>
“嗯。就放在大佛的脚边。”</p>
愈靠近山寺，小道内积蓄的古朴气势也跟着愈发浓厚起来，穿过一片矮林，周围豁然开朗，林中景色如同帷幕落下的皮影戏般渐渐往后撤退。</p>
群鸟密密匝匝，从寺前缓缓游弋开去，清溪流映山屏，水声幽澹，烟雾迷蒙，四下济养、翻腾着一片诗偈之境。</p>
“我真的把戒指放在这里了。”空空如也的石板让小也慌了神，“怎么会没有了呢…”</p>
他开始在周围寻找，接着又跑遍整座庙堂，仍是一无所获。</p>
片音在一旁等候，安静如尘。</p>
“音姐姐。”男孩折返，眼睛睁得又大又呆滞，好像注视着某个骇人的电影画面。</p>
“我…我真的把戒指放在这里了。”</p>
“我…”他嗓子里几乎带着哭腔，宣告着即将奔涌而出的眼泪。</p>
两人往回走时，小也几乎能触摸到体内响起的声音，一种分裂的声音。</p>
喀嚓——咔嚓。</p>
像一个金属盒子，砸在地上，发出汹涌翻滚着的，尖厉的叫喊。</p>
他对自己好失望，从未有过的失望。</p>
他感觉无地自容。</p>
直至分别，一路蔓延的沉默终于被打破。</p>
“我相信你。”</p>
他听到片音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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