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两日匆匆过，金陵的天气随着年关将近，越发地寒凉，虽屋子里炭火不断，但还是冷得厉害。 </p>
林缨一边把膳食铺在几案，一边对止水气嘟嘟地念叨：“都怨你，害得姑娘又只能吃些清粥小菜。” </p>
止水立在角落，不敢说话。 </p>
膳食布好，林缨转头喊溶月：“姑娘，用膳了。” </p>
“……” </p>
眼见得不到回复，林缨只得过去喊人，一到书案旁，她发现地上横了一地的纸，她低眉一看，全是梅花图。 </p>
再看书案上，摊开得还是一张梅花图，和地上那十来张梅花图不一样的是，这张上的梅花还没着色。 </p>
“姑娘，这梅花图张张都画得极好，您是哪里不满意？” </p>
“好在哪里？” </p>
“远处残雪未消，近处红梅翠竹，一只寒鸦昂首立在枝头，如此生动得趣的梅景图，哪里还不好？” </p>
“有形无神。” </p>
历代不少名家，能留存于世的丹青画作却不多，便是因为画形者千千万，能显神韵者寥寥无几。 </p>
无神韵的画，再好也入不了人心。 </p>
“罢了。” </p>
溶月丢开笔，盘上坐榻，比起画出一幅绝世梅景图，怎么能在夜宴开之前走出小院，才是当务之急。 </p>
“今夜便是江家夜宴吧？” </p>
“是。” </p>
“江家设宴，我只能干看着，未免心酸。”说着，溶月抬眸，“林缨，止水，不如今晚我们三人在月下小酌？” </p>
“姑娘，好是好，可没有酒。” </p>
“有你烹煮的茶，还需要什么酒？” </p>
“对，对，对。” </p>
午后，溶月合衣倒上卧榻时，林缨和止水在小院忙碌，等她起身，天色已近昏黄，天空似又飘起细雪。 </p>
林缨笑眯眯地走到房里：“姑娘，布置妥当了。” </p>
“瞧瞧去。” </p>
院中青砖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褥子，褥上置着一张小几，几子摆着三五道点心，南北两角各烧着一个火炉子。 </p>
炉上，茶水“咕咕”。 </p>
“还算风雅。”溶月笑赞，走到另一个炉子前，伸手烤火，她抬起手的刹那，一颗香丸悄然滚落。 </p>
“姑娘先坐着，婢子这便来沏茶。” </p>
“不急。”溶月勾唇，“今日是小年，本该好好闹一闹，你们且等一等，叫我进去换一身新衣裳。” </p>
林缨忙言：“婢子伺候姑娘。” </p>
“好。” </p>
她新衣不少，色泽各异，但出于偏好，她不是穿色泽寡淡的，便是端庄老气的，几乎不曾穿过一次艳色。 </p>
“把那身烟红色的云霏妆花缎织彩百花飞蝶棉衣取来。” </p>
“姑娘，不合适吧？” </p>
“哪里不合适？” </p>
“姑娘，宁大人和宁夫人故去未满半年，您这会儿就穿红戴绿，叫人瞧见，难免要被人说不孝。” </p>
溶月一怔，心上浮起恍惚。 </p>
“原来才过了不到半年吗……” </p>
按照礼俗，至亲故去，为人子女当守孝三年，然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曾为他们守过孝。 </p>
不守，是不能，也是不愿。 </p>
因为她一直以为，若不是父亲受财枉法，宁家不会败落，若母亲不曾抛下她，她不至沦落风尘半生。 </p>
原来，她恨错了。 </p>
可惜，大错铸成，悔之晚矣，便来日再入黄泉，以她如今这不洁的身和心，哪里还有颜面再见他们？ </p>
“换那身碧色仙鹤纹素面圆领斜襟纱衫吧。” </p>
“会不会还是艳了些？” “去取吧。”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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