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再快点!像你这样的小女孩,如果动作这么慢的话,会被别人吃掉的!” “胳膊伸直,用剑去刺!想要快,刺突是最佳方式!” “我让你刺!不是让你砍!你要是那么喜欢砍,用刀当杀猪的屠夫好了!” …… 我潇洒地迈着步子,躲避着杜蝶的攻击,她两条纤细的胳膊费力地挥舞着我的黑剑,向我发动笨拙的攻击。 钟汉的黑剑很重,并不适合我要教的剑法,我为她量身打造的是一套快剑剑法,与笨重的黑剑不搭,我要她拿这把剑来练,是想让她锻炼出使剑的臂力和腕力。 重且平衡性极差的剑让杜蝶产生了挫败感,她挥剑砍了半个时辰,连我的一片衣角都无法碰触到,在这段时间里,我的言辞犀利,极尽侮辱。 我并非有此爱好,而是为了刺激她,人被合理的刺激后,往往会激发出自身的潜能。 我花了不少精力给了她一甲子的“内功”,可是她并不知道该怎么用,我没时间一点点教她,不得不在不断地敲打中,磨炼她对自身力量的掌控。 好在,我并不是在教一个蠢货,相反,很可能是个天才。 她在我的教诲和鞭策下,终于划中了我的下摆,虽然我的速度只是维持在一个凡间江湖中人该有的身法上,但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来说,也很不容易了。 “喏!拿去!” 我变戏法般掏出一把一尺半长的细长小剑,递到瘫坐在地上,呼呼喘气的杜蝶手里。 她握着剑柄,轻松地舞出了个剑花,开心道:“手感真好!比你这把丑剑强多啦!” “有比较才有鉴别,若是我一开始就把它给你,你不一定用得好……”我拍了拍她的肩,暗中又渡入一丝真气:“现在起来,拿着它再来刺我!” 杜蝶撅着小嘴站起身来,她手腕灵动地甩动着小剑,剑尖寒光闪闪,就像一只凶猛灵巧的蜜蜂尾针。我不得不把速度提高了些,她刺出的剑影重重叠叠,有了些我放入她潜意识中那本剑法的影子。 这是我六岁以前练习的剑法,叫做“刺叶剑法”,我记得以前母亲总是一掌拍在家院里那棵大榕树上, 让它华盖般的叶子悠悠飘落,她让我在每片树叶着地前都刺它们一下。 这是考验速度、眼力与准度的剑法,比较适合女人和小孩用。我练了那么多年的剑,悟出了一个道理:没有最好的剑法,只有最适合的。 也可以这么说:没有无敌的剑法,只有无敌的剑客。 “小蝶,你找到了个好师傅!” 不知何时,师爷彭从龙站在远处斑驳的月影中,看着我俩练剑。 杜蝶看到他来,喜滋滋道:“彭伯伯!” 彭从龙走了过来,盯着我道:“丑剑钟汉,最近你好大的名声!” 我也盯着他,一别多日,此刻的他已摆脱路上的憔悴,虽然还是面黄肌瘦,不过浑身上下打扮得一尘不染。 我故意问道:“你是谁?” 彭从龙笑道:“只是个帮赵将军守城的谋士罢了。” 谋士?嘿!又是谋士!扁鹊从医生被人邀请为谋士,彭从龙从师爷又成为“谋士”,乱世总是出谋士! “你教的剑法很好,很适合小蝶。”彭从龙爱怜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道。 我道:“世道乱了,每个人都需要有自保之力。” 彭从龙点了点头,望着城墙外把兴怀城围得水泄不通的二十万大军,眼神阴翳,不知在想什么。 我道:“鹊先生劝降失败,又不愿再回去为虎作伥,二十万大军明日即将攻城,彭参谋可想好怎么‘自保’没?” 彭从龙缓缓道:“不谋一人安危,只谋天下福祉!” 我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些人,明明力量那么弱小,却整天把‘天下’、‘天下’挂在嘴边,你们可知与天地相比,我等连尘埃都不及?谁给你的勇气?谁给你的胆气?” 彭从龙看着我,一字一顿道:“人间正道……还有‘心’!” “道”吗?天道?仙道?人道? “心”吗?良心?雄心?善心? 我没有继续发问,而是拱手道:“彭老恕罪,是小子孟浪了。” 彭从龙摇了摇头:“比起很多人,你已经很好了,至少懂得弃暗投明。” 我又笑了起来,指了指外边烽火连营的大军,又指了指黑黢黢的城墙头,道:“哪里是暗?哪里是明?我只是跟着鹊先生罢了。” 彭从龙也笑了:“我也只是跟着‘赵将军’罢了。” “况且,有无相生,明暗难定,你此刻看的‘明’,未必不是将来的‘暗’。” 说完他对着围在东方的魏良才大军远远一指,那里火光散乱,惨呼声由小渐大了起来。 “赵将军突围了?”我遥望东方,问道。 “不!赵将军是不会抛下我们的……是援军到了。”彭从龙负手远眺。 城外的骚动持续了一个多时辰,直到东方鱼肚渐白才息止下来。 围城的二十万大军往后撤了十多里地,不再分兵围城,而是合兵一处,一点没有了最开始的嚣张跋扈。 援军的头领是一名手持长柄大刀、腰挂横刀的虬髯大汉,名叫“秦寿”,一进城见谁都称兄道弟,草莽气息浓重。 我听彭从龙说,他就是北地起义的三大悍匪之一的“屠刀”秦寿,曾是江湖中排行第四的“神刀门”弟子,后来叛门而出,一人一刀屠灭了整个帮派。 赵飞见到他后,一直以来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我不知道那是如释重负的笑还是苦笑,赵家在吴国一直是名门之后,如今和一名山匪合作,世代相传的好名声到今天就画上了休止符。 “俺昨夜砍了那魏良才一刀,若不是这小老儿跑得快,今天就提着他的脑袋来见赵老弟你了!” 秦寿大大咧咧地拍了拍赵飞肩头的甲胄,赵飞恭维道:“秦将军只率领万余人马,就搅合得魏军乱成一团,若是早些从军,说不得已经封侯了。” 秦寿哈哈大笑:“俺昨个只是靠偷袭,都是些江湖手段,不懂那些排兵布阵的兵法……况且俺自在惯了,就算封王、封侯,上面还有个皇帝老儿,受不得头顶的闲气,倒不如自家打片土地,当个山大王!哈哈哈哈!” 秦寿一通话说下来,赵飞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他知道自己引马匪来解围是柄双刃剑,人家不会白来,兴怀城的主导权自己不得不让出。 只是,在让出权位前,必须为兴怀城的百姓争取到足够多的东西,他已看出这些无法无天的山匪一进城就开始毛手毛脚起来。 赵飞刚想说什么,却听秦寿“啊”的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秦寿铜铃般的大眼睛紧盯着站在一旁的我,兴奋地叫道:“若俺没看走眼,你就是灭了唐家满门的‘丑剑钟汉’?” 我点了点头,就听他又道:“嘿嘿!俺曾灭了江湖中排行第四的神刀门满门,老弟你灭了排行第五的唐门满门,咱俩倒也有缘,不若今个比划比划,看看谁的本事更大?” 我嘿笑了声,不答话,赵飞咳了声道:“钟兄弟只是客人,不算是兴怀城的人。” 秦寿喊道:“什么兴怀城不兴怀城的?这里是俺秦老大的地方!俺出生江湖,钟老弟也是江湖儿女,我们俩只论江湖事!” 我知道秦寿急着一进城就展示实力,想要拿我的名气当垫脚石,以力来压服赵飞,看起来一场争斗是免不了了,于是我拔出背后黑剑,站到一处空地上,对他道:“那就请秦兄赐教了。” 秦寿把手中长柄大刀扔给身后手下,一把抽出腰间横刀,咧嘴笑道:“好!痛快!” 说完他连踏三步,一步一丈,瞬间到了我面前举刀下劈,我举剑横挡,只听咔嚓一声,我的黑剑竟然断了! 刀锋刹那间就落到我的肩头上,但在最后一刻止住了。 我的脸颊上滴下一滴冷汗……大意了! 秦寿之前无论冲刺的速度和下劈的力道都只像个凡人武夫,但当我的剑锋和他的刀锋接触时,才蓦然发觉,他这一刀力道大得像一座山压了过来。 这根本不可能是一名凡人该拥有的力道,但若他是修士,又为何我未感觉到丝毫的灵气波动!? 要知道就算是“浑练如一”的力道修士,举手投足间也会有丝丝灵气溢出。 有那么一瞬,我想打开气窍,与他真刀真枪地干一场,可被我生生忍住,我满脸疑色地目送他还刀入鞘,搂着赵飞的肩头,哈哈大笑着离去。 我带着杜蝶回到了忙着治病救人的扁鹊处,小姑娘一路上都在安慰我“胜负乃兵家常事”,叫我不要挂怀,还说,不会因为我输了就不认我这个师傅。 被一个小女孩安慰,我心中的一丝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哈哈笑了起来。 凡间……说不定你还真会给我些惊喜呢! 我因处处觉得“高人一等”而有些慵懒的猎杀之心,重新兴奋了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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