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熊一个!你他妈的被放了,还不赶紧回家,吃你憨娘几口奶!脑袋让门挤了!”有个胡子邋遢的四十岁上下的看着凶悍的男人,靠在门上,舌头在嘴里搅动着。</p>
“那么说,我没事了?”他哆哆嗦嗦站起来,摸着头,拍拍脑门,有些跌跌撞撞,往外走,阳光遥远,要穿过长长的走廊,才能走到阳光里,那不是阳光,而是金烂烂的金子,他甚至能听到风里的叮当声。</p>
老天饿不死瞎家雀,他重获自由了,这些天他长吁短叹,抓耳挠腮,风,穿堂风象女人的手,牵着他,拽着他,摇着他,他手足舞蹈旋转着,跟风,比风快,“哈哈哈……”喉咙深处流淌出浪花一样欢快的激情,妈妈的,老子逆走鬼门关,又活了回来,那些象青苔一样长在心里的欲望,又酥痒难搔,象把柔软的小毛刷,在他心缝里,来回剔刷,他不自觉象军人那样:竖起右掌,“我保证:毫不利己,专门利人!”</p>
在那样的节奏和气韵,他穿着破旧的球鞋,一只脚的大姆趾顶破鞋头,象春笋钻出来,他浑然不知,全然不顾,沿着弯曲、高低不平的小路,一路握紧双拳,象参加军训一样,甚至自我喊出,“一、二、三;一、二、三、四!”的口号来,难怪古人说: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贵为匹夫,极剧的悲,极剧的喜,从绝望到冉冉而升,僻如朝阳,新生似我意,他怎能不欢呼雀跃?从低谷迈向巅峰,一个过惯最悲微的生活的人,从死恢看到了复燃的可能,要么死得凄惨,要么活得光鲜,他这一次回去,必然迎来人生高光时刻,没什么的,他可以甩甩一头草一样肮脏的长发,耸耸鸡架一样干瘦的双肩: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沈冬秋,你要兑现你的承诺:副队长!叫我王副队长!嗯哼!王格扬这会儿有些疯癫,他甚至大喊,“我胡汉三又回来了!”接着又说,“借我麸子,必须还我大米!分我糟糠,必须还我黑豆!”他双手扎煞着,伸向空中。</p>
自我膨胀的火,烧得他四肢不着地,像腾云驾雾一样,一路狂奔。</p>
太阳疲了,跌落在地平线上,风软了,贴着地面沟沟壑壑栽筋斗云。不远处袅袅的炊烟,柔若无骨,在雾一样的霞影里飘散,再而衰,的确,迈在乡间小路上,王格扬两腿酸软,象喝醉酒一样,慢慢清醒,随着家的临近,就象汽球掉在葛针上,他的少有的英雄气概,象支离破碎的瓦片,散落在泥土里,那诱人的灰黑,跟泥土一家,除过半天一声羊咩咩咩,就是笨拙的老黄牛半天一声哞---哞---哞----,他已经能够闻见鸡鸭鹅屎味,鼻子起二节,嫌弃连同鼻涕一同弹到地上,妈妈的,任凭你是孙悟空,只要双脚一踏进这片土地上,就如同泥牛入海,就算你使尽浑身解术,最终如石沉大海,几千年的默守陈规,陋习已经如同青苔,从渗漏的地方,长满心缝,心就一下悲哀起来,他已经是即将奔五的人了,人生日头还有多长?曾经的荒唐,结出了寂寞的苦瓜,这就是社会主义?他算是鳏寡孤独中的一份子,他没有过爱情?哪怕是稍纵即逝的一瞬?没有!确实没有,他悲哀地想哭!三而竭,他颓废想坐在地上,妈妈的,他是绝缘体?哪怕是哑巴、腿脚残疾,甚至是楞子,只要是母的,也能给他传宗接代,就这也没用!难道漂亮的、烧人的如同他妈火一样旺旺的姚翠萍不待见自己,他就是阿猫阿狗,用来让人嫌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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