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行牛车上，苍雪忽然回头。</p>
却见老人拄着拐杖，挣扎趴下地头。</p>
滚滚蒸汽，肉眼可见。</p>
老人伫立自家旱地中。</p>
身旁，是一处浅浅葬坑。</p>
热风吹起满头白发。</p>
老人缓缓跪了下去。</p>
随即慢慢俯身，亲吻黄土。</p>
最后，老人手脚并用爬进葬坑。</p>
那一刻，土地吞噬了老人。</p>
如娘亲将孩子拥入怀中。</p>
……</p>
伏灵三年季夏，一年中最热最难熬的月份。</p>
六月十七，烈阳好似与人间近在咫尺。</p>
古道上，灾民如龙。</p>
龙头处遥遥望不见，龙尾处绵延无穷尽。</p>
晌午，太阳过于毒辣，人龙难以寸进，俱是躲于树荫下避暑。</p>
小屁孩四仰八叉躺在木板车上，耷拉着小舌头。</p>
苍雪不时为篝火添柴。</p>
屈易清则将寻来的柔软树皮撕成一条条，放进沸水中。</p>
伏灵三年季夏，六月二十五。</p>
浩浩荡荡的灾民犹如蝗群过境，几乎将古道两旁的树皮扒干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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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的一声闷响。</p>
老黄牛再也支撑不住，连带木板车，重重侧翻在地，砸的尘土飞扬。</p>
只一瞬间，人群骚动。</p>
无数难民将老黄牛与娘仨团团包围。</p>
几秒钟前还空洞麻木的眼神，刹那便疯狂充血至猩红。</p>
屈易清握住鸳鸯剑剑柄。</p>
又颓然松开。</p>
“这是我的牛！”</p>
女人厉声道：“我只要一条后腿~”</p>
老黄牛为苍家操劳了十来年，女人唯一能做的，只有亲手送它上路。</p>
真被灾民们活活千刀万剐，无异于酷刑。</p>
鸳鸯剑第一次见血。</p>
女人将森然剑尖深深刺入老黄牛脖颈。</p>
小屁孩抱着苍雪，将小脸蛋埋进女孩胸口，呜呜哭着。</p>
苍雪最后一眼，看见义母肩膀微颤。</p>
一直看着义母的老黄牛，牛眼里忽地流出两行泪。</p>
旋即。</p>
乌央乌央的豺狼将老牛和义母淹没。</p>
……</p>
伏灵三年，七月十一。</p>
屈易清拉着木板车，苍雪与苍雨卖力推着。</p>
转眼已是日上三竿。</p>
山林间，树荫下。</p>
疲倦乏累的屈易清倒头就睡。</p>
“姐，我饿。”</p>
小屁孩撩起麻衫，肚子深深塌陷，肋骨清晰可见。</p>
苍雪从戏箱里取出一个陶罐子，里面装着观音土。</p>
“少吃点，切记，别喝水。”</p>
“土遇水成泥，粘在肠子上拉不出来，会把肚皮撑破的。”</p>
苍雪将陶罐递出。</p>
“知道了姐。”</p>
小屁孩猛抓一大把。</p>
直将灰白色土壤往小嘴里塞去。</p>
伏灵三年，七月十六。</p>
苍雪病了。</p>
病得很严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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