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林中每一棵古树都很粗壮,最细的,也如小镇镇口那棵百年老槐。</p>
最粗的,得七八个成年男子才能合抱。</p>
每棵神树粗壮干裂的树躯上,都雕刻着一张栩栩如生的脸庞。有垂垂老矣的老翁面庞,有朝气蓬勃的少年,有孩童,亦不乏女人。</p>
小镇有人说,这些脸庞是人为雕刻的。也有人言,是神树自个生长出来的。</p>
毕竟神木林,曾是列神于人间的暂居之地。这儿每一棵树,都沾染了诸神气息。</p>
此刻,小不点正面朝一棵神树,双手合什,大眼睛微闭,姿态虔诚。</p>
小嘴里轻轻呢喃道:“伟大而圣洁的神明,请您保佑娘亲平平安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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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p>
“咋了?”</p>
小不点疑惑道:“两年前,齐先生说要收我为徒。”</p>
“那天,娘请齐先生上门,也是翠儿姐,做了一大桌子菜。”</p>
“齐先生和师父一样,也将一桌子菜吃得干干净净,酒也喝光了。”</p>
“可娘当时为何不让孩儿拜齐先生为师呢?”</p>
女人微微一笑,道:“因为眼神。”</p>
“眼神?!”</p>
小不点思量了一会,道:“莫非娘从齐先生眼中,看到先生并不喜欢我?”</p>
“而从师父眼里,看到师父很喜欢我?”</p>
“我儿,非也非也。”</p>
女人秋水长眸弯成两轮月牙儿,“儿子,娘看的,并非齐先生与南烛先生的眼神,而是你的。”</p>
小不点恍然大悟。</p>
……</p>
这一年的冬天,来的极早。</p>
然第一场雪,却迟迟不下。</p>
腊月初八,是小不点的生辰。</p>
这一天,小不点戴着娘亲亲手绣制的虎头帽,怀里捧着大白碗,碗中是十颗鸡蛋。</p>
将鸡蛋剥壳,小不点蘸了一点辣酱,不敢整颗塞进嘴里,囫囵吞食。只敢小口小口,细品滋味。</p>
从小到大,小不点吃鸡蛋只吃蛋白,从不吃蛋黄。</p>
因为翠儿姐说过,鸡蛋的营养,全在蛋黄上。</p>
正屋内。</p>
女人指挥着柳翠儿,从床底拉出一个红漆斑驳的大木箱。</p>
“翠儿,箱子里,装着阿飞从十岁,至二十岁的棉袄棉裤,还有十一双布鞋。”</p>
“也不知届时,是大了还是小了。”</p>
柳翠儿打开箱子,看着满箱叠得整整齐齐、放得规规矩矩的棉袄棉裤、布鞋,眼眶不由得通红。</p>
少女轻轻握住女人枯瘦冰冷的双手。</p>
哽咽道:“灵儿姐姐,我不想你死~”</p>
女人轻笑道:“傻翠儿,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p>
“我死时,应该是安详的。”</p>
“因为阿飞有你,有南烛先生。”</p>
“翠儿,姐姐这一生没有遗憾。”</p>
“我有丈夫,有孩子,有姐妹。”</p>
“我与研石伉俪情深,与你亲密无间,我的孩子是那样善良可爱。”</p>
“我这一生,得到的足够多。”</p>
年关将近。</p>
腊月十九这天。</p>
小镇居民可算等到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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