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不确定，那句“一起吧”是他听错了风声，还是吴湘说的。但此刻他面对的是一个漆黑不见底的悬崖，一个他本以为能碾压、结果被反杀、现在要拖着他一起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疯”女人。</p>
这个女人的疯跟荒寺不一样，荒寺是没有自控力的孩子，了解他的人能清楚地知道他的爆点，知道如何安抚；而这个女人，更像是神秘的贝加尔湖，表面如镜般平静安宁，其下不知经历过什么，有多深多冰冷，你很难掀起她心中的风浪，反而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吞噬。</p>
“放开我！”泉愤怒地威胁，其中却透着无力。</p>
现在两人的重量全系于他一双手的支撑，他无暇去甩开吴湘，只能压低身体，尽量把自己的重心稳住。</p>
此刻，吴湘是绝对不能松手的，因为她没有更好的选择。</p>
松手，她死；不松手，就看谁更赌得起。要么是在生死关头，泉想通了，把两人一起拉回安全地带；要么是他想不通，两人耗着直到一个人力竭。</p>
夜风虽凉，泉已是大汗淋漓，他的手臂有些微微颤抖，吴湘整个重量挂在领口，布料勒住脖颈两侧，他有些呼吸困难，又感觉身下的沙石有些打滑，自己好像一点点滑往深渊。</p>
他艰难地开口：“我撑不住了，我们会一起摔死的。”</p>
吴湘沉默不应。</p>
“我，我跟你说，”泉此刻的语气罕见地紧张，有那么一丝真诚，“你松开一边手，我好侧身抓住那块石头，才好借力把你拉上来。”</p>
吴湘很清楚现在的境况，她不怕死，但也不想死在这里，于是她嗯了一声，慢慢松开右手钳住的胳膊，但右手立刻又攀上另一边，同左手一起拽住了泉。</p>
泉咬了咬牙，终于拽住那块救命的石头，止住了下滑的趋势，心里安定了些。</p>
他扭头，正好与吴湘四目相对，那眼神让吴湘顿觉得不妙，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吴湘的双手一松，泉的半边肩膀连带手臂整个脱落下来！</p>
“哈哈哈哈～！”</p>
泉的喉间爆发出不可抑制的大笑，疯癫程度比起荒寺有过之而无不及。</p>
“没想到吧，我这半边肩膀都是假的！哈哈…！”</p>
“嗯？！！”</p>
他的肆意没有宣泄两秒就戛然而止。</p>
他想象中吴湘坠落悬崖、发出沉闷的声响、被嶙峋的石峰切割得面目全非，这一幕并没有发生，他想好的“失足坠落”的理由也用不上了——因为在他假臂脱落的电光火石间，吴湘一双长腿迅速缠上了他的腰。</p>
啊！！</p>
一声惨叫，鲜血飞溅，不及他反应，吴湘已经弓身而起，借着腰劲儿照他脸上狠狠地来了一拳，两人一齐扑倒在地上。</p>
“这小兔崽子真的欠收拾！”吴湘已经怒火中烧，他一次又一次耍诈，以为她傻的么？她今天就要让他体验社会的毒打！</p>
吴湘率先爬起来，骑在泉身上，一腿压住他仅有的一边胳膊，一手扼住他咽喉。泉半边脸肿的老高，上面糊满了鼻血和尘土，现在只有喘气的份儿，狼狈不堪。</p>
“幸亏身体及时恢复知觉，不然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吴湘也暗自庆幸。她不知道的是，除了疼痛的作用，她体内那其貌不扬的“怪物”才是功臣。</p>
吴湘一口气还没呼完，惊觉有隐隐的躁动随夜风而来。</p>
噌——</p>
细微的金属破空声，紧接着斜前方暗光一闪，她本能地往侧面一滚，离开了泉几步远，随即身后传来金属击中岩石的铿锵声。</p>
吴湘长发瀑布般散落，削断的黑丝如墨泼在地上，白皙的右脸上横着一道渗着血迹的红痕。</p>
牙岩上月光皎皎，给其上的一切镀了珍珠光晕，让这幅场景像幅画一样，既妖冶又圣洁。</p>
可惜当事人并没有心情欣赏，吴湘迅速站起，紧盯着那个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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