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p>
温柠养了十日,脸色才将将好起来,还剩些轻咳。</p>
天色一暗,素心便服侍她沐浴更衣:“姑娘早些歇息,再调养上几日,就能好全了。”</p>
温柠也觉得这样能好得快点,乖乖合眼入睡,她实在不想再吃药了,巴不得立刻就好。</p>
漏夜时分,一道惊雷突然炸响。</p>
紧跟着,滂沱大雨从天而降,几乎瞬间就拉出了一道帘幕。</p>
素心第一时间冲到床前,见到姑娘的样子后,心头狠狠一颤,说话都打着抖:“姑娘梦魇惊悸,快去叫太医。”</p>
小桃也快急哭了:“宫门落钥了,咱们出不去。”</p>
素心眉心紧皱,一咬牙道:“你守着姑娘,我去景仁宫请皇后娘娘。”</p>
皇后娘娘不太待见姑娘,但这会儿顾不得了,姑娘从小就怕惊雷,将军夫妇的噩耗传来的那日,也是个打雷天,姑娘一连几夜梦魇惊厥,之后便不说话了。</p>
如今,眼看好转了许多,素心怎么忍心姑娘再回去之前的样子。</p>
雨太大,撑伞无用,素心索性冒雨跑了过去。</p>
景仁宫早就关了宫门,只有值夜的宫人,素心站在门口,心急如焚地等着结果,时不时垫起脚张望两下。</p>
半晌,出来一个老嬷嬷:“娘娘偏头痛,早早歇下了,有事明日再说。”</p>
说完,不等素心再开口,砰一声,直接关了门。</p>
素心怔了怔,眼圈通红。</p>
她想了片刻,狠狠咬了下牙根,一转身,直奔东宫。</p>
哪怕明日被怪罪,她也认了,只要姑娘不出事,太子殿下怎么责罚都行。</p>
东宫点灯,陆景阳披着外衣出来,只看了一眼,长眉就拧了起来,“怎么回事?”</p>
素心急得心慌,强忍着眼泪回话:“姑娘梦魇惊悸,怎么唤都不醒,奴婢想请太医,可宫中落了钥出不去。”</p>
“从景仁宫过来的?”陆景阳看了眼素心满身湿透的衣服,刚睡醒的声音还有些沙哑。</p>
素心不由打了个颤,头深深埋了下去:“是。”</p>
陆景阳看了眼荣顺,对方会意,赶紧道:“奴才这就派人去请。”</p>
素心心头一喜,随即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头:“多谢殿下救命之恩。”</p>
她方才在太子问到景仁宫的时候,就几乎没报什么希望了,谁知峰回路转。</p>
陆景阳略一颔首,转身吩咐:“备车。”</p>
素心愣了愣,一时拿不准太子殿下的意思。</p>
还是荣顺推了下人,提醒道:“赶紧回吧,别让你家姑娘等急了。”</p>
素心这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也要去思鸿阁,她刚想说不必这般兴师动众,太医去便行了,可看到荣顺微微摆了下的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p>
等她赶回去,思鸿阁已经急成了一团。</p>
小桃两眼通红:“姑娘挣扎得厉害,两三个人都按不住——”</p>
下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宫人全都笔直地跪了下去:“太子殿下万安。”</p>
陆景阳一步未顿,径直走了进去,床塌四周围着几个小宫女,正试图按住温柠不让她伤到自己。</p>
见到太子殿下,几人皆是一惊,手上力道一松,就按不住了。</p>
眼看温柠就要伤到自己,陆景阳眉心蹙了下,径直上前,一把握住温柠的手腕,将人困在怀里。</p>
荣顺瞪着眼睛,吓了一跳:“殿、殿下!”</p>
陆景阳摇头:“不碍事。”</p>
温柠这点挣扎的力道,跟猫也差不了多少,他困住人,低头看去,才发现小姑娘半蜷着身子,双目紧闭,鬓角的碎发早就被冷汗打湿了,正一缕一缕地沾在面颊上,好不可怜。</p>
因为贴得近,陆景阳察觉到温柠整个人都在细细打颤,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这么害怕。</p>
他抬头:“曹墨还没到?”</p>
荣顺忙道:“早就派人去了,雨天不好走,太医令年纪大了,怕是要慢些。”</p>
陆景阳淡淡嗯了声,语气微冷:“再去催一遍,走不动就把人抬过来。”</p>
“是,奴才这就去。”</p>
荣顺匆匆出去,殿内无人言语,一时落针可闻,只听得到温柠细细挣动的声响。</p>
陆景阳垂眼,看向被他按住的手,细瘦易折,苍白的手背上青色的筋脉清晰可见,跟康健一词搭不上半点边。</p>
陆景阳不由冷哼了一声,宫里皆说父皇极其关照这个从北疆带回来的小姑娘,关照的结果就是这样?</p>
十几日过去,半点都没养回来,还不是跟当日进宫时一样瘦?</p>
素心刚换了件衣服进来,就听到了这声冷哼,眼皮不由跳了跳,忙道:“殿下,要不还是让奴婢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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