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方平急忙跑去问护士，“同志，刚刚在这间病房里的阿伯呢？” </p>
“走了。” </p>
“走去哪了？” </p>
“就是走了。人没抢救过来。” </p>
顾方平心里一片空茫，他听见自己跟护士说“谢谢”，又听见自己问了护士遗体和守着他的那个女同志去了哪里，接着，他看见自己沿着对方指点的路走去。 </p>
他听见自己和那个工作人员交谈。 </p>
大概就是，他回来前二十分钟，医生宣告陈永胜抢救无效死亡了。 </p>
顾方平感觉自己很平静。 </p>
那个工作人员继续守着，他一个人出去了。 </p>
他摸了摸口袋，想抽根烟，却没摸到。 </p>
他才想起，因为王德惠不喜欢，他已经戒烟好几年了。 </p>
他只能蹲在地上，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敕符成功的治邪符发呆。 </p>
他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p>
回顾了陈永胜的过往，他一辈子老实本分，面朝土地背朝天，自幼吃斋守孝，所得钱财除了满足本人基本生活所需，都为行善散了出去。 </p>
就算他无知、他愚昧，但是他不该是这个结局。 </p>
何况，他不是都知道错了吗？他都要配合他们的工作了。 </p>
一滴水掉在了符纸上。 </p>
第二天，顾方平上了回省城的车。 </p>
这是原定的行程，他也不需要为谁更改什么，一切照旧。 </p>
回去没多久，上面终于同意让他调回老家糖厂工作。 </p>
他收拾好东西，踏上了归途。 </p>
从客车上下来，看见牵着儿子的王德惠，他终于露出这段时间里的第一个笑容。 </p>
他想，一切都会好的。 </p>
——南粤仙水事件完—— </p>
第420章 番外：华电工档案：南诏神判事件（一） </p>
这件事发生在1955年，由时任华国社科院民族学与人类学研究所民族宗教文化研究室助理研究员的李少白的口述整理而成。 </p>
李少白正跟着一位研究员在南诏进行调查。 </p>
他跟着的研究员老袁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李少白也不敢跟他多搭话。 </p>
他们找了个叫墨全的向导。这个向导是个L族人，也是老袁的朋友。这次，他们就是要去他们寨里进行调查。 </p>
墨全的寨子位于一个峡谷，这里山峰跟谷底的相对高度极大，坡度又极陡，石头多土壤少，一抬头见到的天就像条可怖的蛇。李少白甫一进峡谷，就觉得这里不适合人类居住，完全不知道墨全的祖辈怎么能在这种地方繁衍生息的。 </p>
“我也很多年没回去了，不知道寨里现在如何了。” </p>
墨全在昆弥工作多年。他坦言，他幼年就跟着父母到外地生活，已是很少回来了。这回要不是老袁想到他那里进行原始宗教相关调查，他都不会回来。 </p>
李少白好奇地问，“墨全叔，你家怎么会想到离开的？” </p>
他们这些少数民族其实离开当地生活的并不多，就算当地再难生存，他们都在当地倔强地生长。 </p>
“说是那里生活很艰难。我父亲有点门路，就走了。” </p>
墨全的父亲是汉人，接受过新式教育，据说是对他到镇上卖东西的母亲一见钟情，舍弃了原本优渥的生活，追着他母亲到寨子来了。 </p>
他最后当然追到了他母亲，但是他无法适应寨子里的生活，最后就带着母亲走了。这一走，不但离开了寨子，也离开了他父亲生活的镇子，直接搬到昆弥去了。 </p>
原本，他有时还会因为母亲回寨子一趟。但自六年前母亲去世，他也没回来过了。 </p>
李少白很佩服墨全，这么多年没回来了，都还能找到自己寨子。 </p>
他们终于接近了目的地。墨全却拽着他们绕过了一个空地。 </p>
那空地有一些石头、瓦砾，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p>
李少白不解，“为什么要绕行？那里有什么不对吗？” </p>
“那个地方叫鬼火堆，不太好。” </p>
老袁闻言，睁眼往那里看去。 </p>
他问道，“墨全，那里不好，怎么说？” </p>
“说是以前死过一个人，那个人至今还在作祟。要是有谁得病，寨里的人就会说是那个人作祟，要到这里祭送。”墨全说。 </p>
老袁说：“原来如此。” </p>
李少白看了眼老袁。 </p>
墨全不知道，但他还不清楚？ </p>
老袁是个有本事的人，有没有鬼他一眼便知，又怎么需要问墨全？ </p>
这里大约是没有鬼的。 </p>
封建迷信。 </p>
李少白就想摇头。 </p>
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p>
李少白一眼看去，这里都是些草顶竹楼，分上下两层，下层是牲畜，上层应该是住人的，但现在没见到一个人在寨里。 </p>
李少白不解地问：“是农忙？” </p>
墨全的眉却皱了起来，他对李少白两人说：“跟我来。” </p>
他带着两人往一个方向走去。 </p>
他们一路到了一片空地上，一堆人正聚集在这里。 </p>
这里四周插上了松枝、青竹竿，一部分削了皮，一部分没有，并在上面贴上白纸条。 </p>
而在这中间，有一个锅台，上面架着口大铁锅，下面烧着火。 </p>
那里还有两个打扮得很奇怪的人。他们头上缠着草和白纸，还有用草和白布编成的长辫子，从头垂到屁股后面。 </p>
一个穿着民族服饰的老头走了上去，开口说了一大通李少白根本听不懂的话。 </p>
虽然李少白完全听不懂，但他还记得自己的工作，赶紧拿出相机拍了照片。 </p>
这一拍就坏事了。 </p>
所有人齐刷刷地扭过头看他。 </p>
李少白顿时有些害怕，往老袁背后躲了下。 </p>
墨全赶紧上前，开口说了几句话，那个头人审视地看向他们，回了墨全几句。墨全恭敬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就回头跟他们说：“我跟头人说了，你们是官府派下来了解他们生活的人，头人说你们可以看，但不能干涉他们。” </p>
李少白正想问到底是在做什么，老袁就把话问了出来。 </p>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p>
墨全苦笑了下，说：“一些比较愚昧的活动。” </p>
“什么活动？” </p>
墨全吞吞吐吐的，但还是说了出来。 </p>
“捞油锅……就是村民之间发生了什么纠纷，头人无法调解，就用这种方式判定谁才是对的。假如通俗一点说，那就是……” </p>
“神判。”老袁接道。 </p>
墨全看向老袁，说，“是的，就是神判。” </p>
第421章 番外：华电工档案：南诏神判事件（二） </p>
经墨全介绍，李少白才知道，这边农村竟然普遍盛行神判。 </p>
他们说话间，两个人也上去了。 </p>
一男一女。男的是个中老年男性，女的很年轻，长相清秀，低眉顺眼的，穿着对襟短衫和长裤，长裤外围着小围裙。 </p>
头人大说特说，经墨全翻译，李少白知道，男的是这次神判的原告帕阿真，女的是被告王明书。 </p>
纠纷很简单，就是王明书去邻居家里闲坐，和帕阿真的女儿聊天，帕阿真声称王明书偷了他们家的包谷。头人前去调解，王明书坚决不承认此事，她说这是诬告。 </p>
头人无法调解，就决定按照传统，捞油锅，判决到底谁才是有罪之人。 </p>
头人说明这次神判缘由，就把一块石头小心放进锅里。 </p>
李少白看着上方的蒸汽，总觉得不太妙。 </p>
“你们这个捞油锅，是怎么个捞法？” </p>
墨全有些无奈地说：“说是油锅，里面都是沸水，头人把石头放进去，等下面的柴烧完了，就让被告徒手把锅里的石头捞出。三天后，头人会验伤。如果被告的手烫伤，那就是输了，要判罚。如果被告的手没被烫伤，那么原告就是诬告，原告受罚。” </p>
李少白目瞪口呆，“只是被告去捞？原告不用？” </p>
“是啊。” </p>
“你们还有被告的手没被烫伤？” </p>
“传说里有，但是我从来没见过。” </p>
“那不就是被告百分百输吗？！” </p>
“差不多。”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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