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全都给你们查明白了。”</p>
解元笑笑，“所以说，你到底是什么人。”</p>
尹秀没说话，而是将一张符纸盖在名片上头。</p>
“哦？茅山道士？”</p>
解元眼皮微抬，“钦天监那些道士，大多是龙虎山出身的，所以你也不是钦天监里某位大人的暗棋，不是钦天监的，也不是朝廷的密探，所以说，你是多管闲事的人咯？”</p>
“大差不差吧。”</p>
尹秀将符纸收回，“不过眼下是我来询问你，不是你来问我。”</p>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什么？”</p>
解元将双手抱在一起，直往后仰，直到靠在椅子上，显然是很不想与尹秀讲话。</p>
尹秀笑笑，“我只是来跟你讲几句话，讲完就走。”</p>
“唔？你不是来找我报仇的？”解元有些不解。</p>
“报仇？今天是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你觉得我们能有什么仇怨？而且我这人的亲朋好友也少得很，报什么仇？”</p>
“早说嘛，害我还紧张起来了。”</p>
解元松了一口气，自顾自拿起酒壶，又开始倒酒，“话说，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p>
尹秀不答他。</p>
他当然不会跟解元说自己是用了【血腥回忆】，直接接触孔青鹏的血液获取了大部分与他相关的记忆。</p>
要不然再给尹秀一个月时间，他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中年商人，跟那个诡计多端的天理教教主联系在一起。</p>
顿了顿，解元又说道：“好吧，各门各派个人都有自己的方法与手段，你不愿意说，我也不问，反正你确实已找到我了。说吧，你有什么话要跟我交待的？”</p>
“不是交代，是叮嘱，或者说警告。”尹秀敲敲桌子。</p>
“哦？”</p>
解元眼里放出寒光，“洗耳恭听。”</p>
“这是一件比杀了你更叫你难受的事情，很简单，我说一遍，你听一耳朵，晚上回去躺床上想想，就能明白了。”</p>
尹秀深吸一口气。</p>
“放弃你争夺天下的幻梦吧。”</p>
“唔？”</p>
解元突然吃吃笑了起来，“凭什么，就因为一次两次的失败？你听说过一个叫刘玄德的人吗？这还是我在一本武侠小说里看到的，他到二十多岁还在编草席做鞋子，以为这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了。</p>
后来他同学资助了他一笔钱，一队兵马，他得以加入追逐天下的行列之中，跟魏武那些豪杰并肩。</p>
但是在这期间，他还是一直失败，颠沛流离，从一个地盘跑到另一个地盘，一直在给别人做小弟，直到四十多岁的时候才有了自己的地盘，后来成就霸业，被后人称作昭烈帝。”</p>
“你以为自己是刘备？”</p>
“我不姓刘，但我以为自己的器量也足以将天下纳入手心之中。”</p>
解元张开手掌，上下翻了翻，“乱世，群雄并起。”</p>
“确实是乱世，但你已经结束了，我找得到这里，朝廷会找不到？”</p>
尹秀不理会解元惊讶的表情，只是继续说道：“所以我才叫你放弃幻想，直接跑路，这样还能保住一条性命。”</p>
“你以为我看重的是这条性命？”</p>
解元解开衣袖，将两柄只有手掌长的匕首放到桌面上。</p>
“我家是经营商铺的，从大米到杂货，什么都卖。</p>
传到我老爹这一代的时候，还有一块御赐的牌匾挂在总店的门口，当地人一提起生意人就只会想起我们家。”</p>
但我从小对算盘珠子不感兴趣，我喜欢玩的是刀，大大小小的刀，从街头卖艺的环首大刀到只用来做木工的锉刀，我都喜欢把玩。</p>
后来有天老爹把我的刀都丢进了河里，他跟我说，玩刀子，靠刀子搏命的都下贱。</p>
我哭着说，那些玩刀子的都是武林高手，江湖强人，威风得很，也帅气的很。</p>
但他只是笑笑，跟我说，就算把刀子玩的再好，也还是下贱，不值得尊重。</p>
我又问他，那什么才算作不下贱？才叫做叫人尊重？</p>
我父亲指了指牌匾，跟我讲：能叫别人为你出刀子的，一句话就叫别人为你出生入死的，这才令人尊重，你以后要做这样的人，而不是那些下贱的人。”</p>
解元将其中一柄匕首推到尹秀的面前，“你想要什么？”</p>
“海防图，从港城到津门的海防图，我想要那东西。”</p>
之前天理教的行动之所以如此顺利，便是因为解元的手上有这么一份东西。</p>
而眼下尹秀想要前往戒备已越发森严的关外海域，那首先便得突破港城之间的水面，避开巡查。</p>
所以标示着巡查范围的那份图纸，格外重要。</p>
“你也是为了争夺天下而来的？”解元问道。</p>
“我跟你不一样。”尹秀淡然道。</p>
“好，”解元将图纸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到桌上，“赢了我，海防图归你。”</p>
“不跑路？”尹秀看他一眼。</p>
“一码归一码，一样东西换一样东西，多了没有。”</p>
“好。”</p>
两人坐着分别拿起匕首，将刀尖贴着手臂，倒转向自己，以刀柄迎向对方，轻轻碰在一起，并不分开。</p>
马小玉似乎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只是坐在尹秀的身边磕着瓜子。</p>
她气定神闲，从盘子里挑出一颗，放进嘴里。</p>
磕！</p>
寒光闪动。</p>
解元手上绿扳指破碎，脸上多了一道血痕，一直从下巴划到眼睛底下，不住地流血。</p>
“这道疤，我留的，你以后可以跟别人提起，当做后半辈子最大的谈资，引以自豪。”</p>
尹秀将刀放回桌上，拿过海防图放进口袋里。</p>
马小玉也起身，轻轻搭住尹秀的手，同他一块往店外走去。</p>
在他们走后，解元仍呆坐在桌子上。</p>
这时候他脸上的伤口已不再流血，挂上了一层黑色的血痂，看起来颇为可怕。</p>
嘴唇张合几下，眼泪从眼角流下，又将衣服染红。</p>
解元看向一边满脸惊讶的伙计。</p>
“有没有去东南亚的船，一辈子不回来的那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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