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绮不知该说什么，便默默煮茶，时而望向远山。</p>
“当年长穆拒婚时，曾对我说，皇室嫡系何来真情，在权利面前，真心是最不要紧的。他还规劝我，若仍有壮志，修心，克己。”</p>
元绮说：“其实兄长说的，也都是为了世子好。”</p>
李瑜点点头：“他是心如澄镜之人。只可惜，我是凡夫。”</p>
元绮听他说这许多话，忍不住说道：“其实，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世子，你与月姬的婚事已经无法更改，我也嫁作人妇，多说反而对你我都不好。”</p>
他却摇摇头：“你心中所想，我很清楚。只是想告诉你，月姬于我而言并不算什么，突厥始终窥伺中原，早晚有一天会斩草除根。至于你的处境，李隆基与杨玉环，则天大帝与李治，只看心诚不诚。”</p>
元绮皱眉，看着眼前人，这若是他的真心话，未免太疯狂了：“我与世子本就没什么交集，何来深情至此，值得犯禁！？”</p>
“你觉得我是看中你的家业？元家的人脉？还是为了齐王一派挑拨离间？诚然，这些与我父王有益。但我去麓山三年，却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念头一旦起了，便再也除不尽，唯有直面真心。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点头，一切交给我！我只问你，我这个人这颗心就在这里，你要不要？”</p>
元绮感觉他的目光快要将自己点燃了，这还是自己记忆里的那个李瑜世子吗？记忆里，他是翩翩君子，是比元穆更儒雅有礼的兄长啊！</p>
“我知道，长穆与你一直对老国公夫夫之死耿耿于怀，我可以帮你，但凡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为你尽心尽力，若他日我有幸荣登大宝，你是我唯一的，皇后人选！”</p>
元绮惊地说不出话来，眼前人如同疯魔了一般伸长了脖子倾身向前，要不是中间还有桌子，他肯定将她逼到死角！</p>
元绮没有回答，摇了摇头。</p>
“为什么？”李瑜问，“因为萧淙之？”</p>
元绮只当找了个由头，赶紧承认：“是的，他是父亲曾为我选中的夫婿，他对我很好，我也愿意在他身边。”</p>
李瑜收回了伸长的脖子，满脸遗憾：“他只是皇爷爷的一颗弃子罢了。我与你说一句实话，他手上沾了太多外族人的命，皇爷爷不愿起战乱，早晚会杀了他求和。你跟着他，只会受牵连。”</p>
“谢谢世子与我说这些，我就当做是个提醒，以后和淙郎定然更加小心行事。”</p>
“朝若，来我身边吧……”</p>
元绮不愿再听了，起身行礼，便准备起身要走。</p>
李瑜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力向自己拉近：“我是为你好！”</p>
话音未落，突然一块石头从窗外飞砸在桌上，一时间茶水四溅，元绮赶紧挣脱了他，看向窗外——一队巡防的守军正向远处走去，留下两人骑马而立，是萧淙之与韩冲。</p>
韩冲是跟着萧淙之去城外剿匪的，其实说是剿匪，谁都清楚又是外族人的手笔。回来的路上，他骑在马上对萧淙之抱怨：“老大，这群人怎么泥鳅一样，抓不住也甩不掉，这是故意给咱们找茬呢。”</p>
“盯紧点儿，上京的人来了，别出岔子。”</p>
“明白明白，冬至没几天了，北地人看重冬至，咱们热热闹闹办一场集会，绝不叫外头的狗搅局！”正说着呢，便见到千阳楼二楼窗子紧闭，唯有一扇窗开了。</p>
他小声嘀咕着：“这雪天真是麻烦，连千阳楼都没人了，我还想着去哪……”正说着却看到了不得了的一幕——那扇开着的窗边，坐着一男一女，那不正是李瑜世子与嫂子嘛！？怎么李瑜世子一副伤情的样子，怎么还上手了？</p>
他还没看明白，前头马上的人，用斩马刀挑起路边的一块石头就飞掷上去，一阵锅碗碎裂的声音响起，前面那人已经下马大步走进了千阳楼。</p>
萧淙之玄甲执刀，杀意凛然，没人敢拦他。几句话的功夫，他已经上了二楼。</p>
“萧大人公务繁忙，不如坐下一起喝一杯吧。”面对一片狼藉的席面，李瑜稳坐在榻上，方才的深情全都收起来，恢复了平日里皇长孙的模样。</p>
萧淙之看不出喜怒，跨着刀走到元绮身边，拉到自己怀里：“雪越下越大，我夫人怕冷，就不叨扰了。”</p>
李瑜笑了笑：“不送。”</p>
萧淙之拦着元绮下楼，只听仲卿在身后补了一句：“朝若，我承诺你的，永远都作数。”</p>
萧淙之没给元绮回答的机会，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先下楼，自己又折回去。</p>
李瑜抬眼看萧淙之，笑着说：“大人找我有事？”</p>
萧淙之在他对面坐下：“希望世子，离我妻远点儿。”</p>
“如果我说不呢？”</p>
萧淙之眼神幽冷，二人对峙几息后，他道：“七天前，扬州城杨千录，从青楼买回来一个女子，听说艳冠四方，还是上京来的。”</p>
李瑜的笑意陡然凝住！眼神如刀，语气却毫无波澜：“哦？想不到萧大人神通手段，身在边地，却连扬州琐事都了如指掌。”</p>
“那位员外想将人留在府上，可惜青楼老鸨听说与上京第一美人嘉柔郡主有几分相似，便握着身契不肯放，只能断了他的念想。”</p>
“大人慎言，区区风尘女子，也敢攀比宗亲？”</p>
萧淙之冷眼一瞥，手中饮尽的杯子往桌上一掷，站起身来便往外走：“我话已至此，世子是聪明人，自行掂量吧。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重要，还是儿女情长重要？”</p>
萧淙之下楼与元绮同乘一匹马，走在回府的路上。元绮并不想惹他误会，便道：“我无心与他攀扯，只是盛情难却。”</p>
萧淙之目视前方，轻回了一声：“嗯。”</p>
此处无话，又行了长长地一段路。</p>
萧淙之开口道：“夫人替我操办冬祭吧。”</p>
“冬祭？”</p>
“北方人看重冬至，是祭祖团圆之日，靖州已许多年不曾有过了，如今靖州复兴，我准备办一次。庞统与新任副使方肃山已经筹备一段日子，他们粗心，你替他们把把关。”</p>
“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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