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人命

如果她真袖手旁观，柳姨娘有可能真会死。 不，绝不可以！ 叶溪深呼吸，调整情绪，冷声吩咐：“替我换衣服，我要去西院看看。” “小姐。” 纤云欲再劝，被叶溪一个眼神呵退。 叶溪赶到西院时，杜嬷嬷正守在门口。 院门紧闭，门口还站着好几个粗使婆子，个个都有叶溪两个宽。 里面不时传出柳姨娘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显然痛得厉害。 “少夫人怎么过来了 ，里面正忙着，乱得很， 少夫人先请回吧。” 杜嬷嬷沉着张脸，说话不紧不慢，丝毫不担心。 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她心里也慌得厉害，扶着纤云的手都微微出汗。 强装镇定道：“我听说柳姨娘难产，现在正痛的厉害，要不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少夫人不掌中馈不知事，老夫人半月前就请了稳婆和女大夫住进西院，里面一应俱全，少夫人不用担心。” “可我听说女大夫看不了难产，万一到时柳姨娘挺不住，血崩一尸两命怎么办？” “少夫人！”杜嬷嬷拔高声音。“慎言！” 叶溪胸口憋着一口气，杜嬷嬷又这样的态度，摆明里面人生得了就生，生不了就算死也没关系。 人命如草芥。 就算柳姨娘心思不正，但好歹也是一条命，同是女人，为什么非要为难彼此。 “杜嬷嬷，您是过来人，更知道生孩子的凶险。如果真没危险，西院的丫头就不会跑去求我。麻烦您跟老夫人说一下，请个坐诊大夫过来，也能安心一点不是。” 杜嬷嬷神色未变，像门神一样站在门口。 “正因为老奴是过来人，所以知道女人都得过这一关，挺过去未来就是荣华富贵，挺不过去那就是命。再说柳姨娘是侯府内眷，闺房怎么能让陌生进，少夫人竟连这个也忘了？” 语气淡漠，仿佛她们谈论的不是人命。 “啊——疼死我了——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救救我——救救我——” 柳姨娘的喊声不断从里面传出，并且越来越弱。 叶溪心急如焚，忍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那侍女见她要离开，又噗跪在她面前挡着。 “少夫人，您若不管，就没人能管了。柳姨娘以前是对不住您，她说等她挨过这关，一定向您道歉，您就救救她吧。” 纤云皱眉呵斥：“这事求少夫人也没用，你该去求老夫人，让开，别挡着。” “不，奴婢若是让开，柳姨娘就没救了。” 侍女不停磕头，头磕得血肉模糊也不停。 叶溪很清楚，这事求老夫人没用，反而浪费时间，真正能救柳姨娘命的，只有魏澜舟！ “起开，别挡路。” 杜嬷嬷就在后面。 如果当着杜嬷嬷面答应救人，杜嬷嬷转头就会派人告诉陈氏，那样她就没办法再出去！ 叶溪先是跑回院子换了身丫鬟衣裳，又和之前一样在纤云的陪同下溜出府。 时间紧迫，坐马车浪费时间，于是让小厮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马，又向管家打听到魏澜舟去的地方。 利落翻身上马，策马便跑了出去。 待管家反应过来，禀报给陈氏，待人追上来时，叶溪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 品茗楼，京城东街最繁华的酒楼。 即便今日下雨楼里依旧高朋满座。 叶溪翻身下马，身上早已湿透，守在门口的小二见她如此狼狈当即就拦下。 “哪里来的小丫鬟，这地方也是你能随便来的？” 方才一路骑马而来，不仅身上衣裳全湿，连头发也乱得不成样子，被拦下也正常。 她好言道：“这位小哥，我是来找人的，请问魏国公世子可在店里？” 小二浓眉一挑，疑惑的上下打量她。 “就你，凭着几分姿色就敢找国公府世子，醒醒吧，就算世子在，也不是你能见的。” 叶溪心里虽气，但情况紧急，不能随意发火。 强颜欢笑道：“如果世子真在，麻烦让我进去，我真有非常紧急的事找他。” “去去去。” 小二不耐烦赶人，边说边推她。 “哪来回哪去，别想在这里闹事。” 骑了一路马，腿本就软，被这么一推，双腿一软直往后仰。 “小心！” 胳膊硬生生被人拽住，回头就撞见一张熟悉的脸。 “楚大人。” 楚明风将她扶稳，潇洒一笑。 “真巧，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 叶溪拢了拢贴在额头的乱发，尴尬一笑。 “你要进去？”楚明风问。 “嗯，只是有些狼狈，人家不让进。” 能在门口接待的，都是眼尖，见她能与大理寺少卿楚大人搭话，定然也有身份，立即换上一副面孔。 赶紧让开，笑嘻嘻道：“小的眼拙，竟错认了贵人，两位请。” 时间紧急，叶溪懒得计较，又问：“魏国公世子在哪个包厢，立即带我过去。” “这……” 小二又望向楚明风，一脸为难。 楚明风点头一笑。 小二这才敢引着她往楼上走，楚明风刚好也要上楼，于是跟在后在面。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两人要去的竟是同一个地方。 叶溪刚要推门，却被楚明风制止。 “夫人穿着丫鬟衣裳又全身湿透，想必是府上出了着急的事。刚巧我也是来赴宴的，不如我去替你把人叫出来，免得让里面人瞧见夫人。” 这倒是，能赴国公世子宴的身份必然不低。 若是这狼狈模样让人瞧见，不知又会传出什么流言。 叶溪感激一笑，退到旁边让出位置。 “多谢。” “不客气。” 待楚明风进去，她在门口站了一会，魏澜舟果然从里面出来。 诧异的望着一身狼狈的她。 “夫人，这是怎么了？” 秋雨寒凉，她现在被冻的瑟瑟发抖，连说话也有点不利索。 “柳……柳姨娘难产，需要请大夫，你快随我回去。” 魏澜舟眉头一皱，竟有些不耐烦。 “就为这事？” 两人这段时间关系很僵，魏澜舟对她的一点耐心已被全部耗尽，说话语气自然不好。 叶溪皱眉，声音不禁拔高。 “柳姨娘生孩子难产，你听不明白吗？” “当然明白，只是母亲早已请好稳婆和女大夫，何故还要再请大夫？” “因为女大夫看不了，柳姨娘的丫鬟亲自跑到秋霜院求我，万一血崩那可一尸两命！你一点都不着急吗？” 魏澜舟侧头不愿多看她，语气冷淡。 “是女子都得过这一关，国公府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若真保不住，那就是她的命。” 积压在胸口的怒气因为这句话彻底爆开。 叶溪冷笑。 “魏澜舟，你是不是人？柳姨娘在拼死替你生孩子，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你敢骂我？！” 魏澜舟生平第一次听到别人骂自己，震惊的瞪着眼前人。 “你好歹也是官家女子，怎么能如此粗俗！” “粗俗？这就受不了了 ？” 叶溪气笑。 “知不知道你这是在杀人！” “放肆！” 魏澜舟忍无可忍怒吼。 “休要胡说。” 她怎么忘了，里面坐的可都是高官子弟，魏澜舟以后可是要入仕的，若是被里面人听到，一传十十传百，名声不好，对仕途也有影响。 真是可笑，人命竟没名声重要！ “如果你不希望我去里面嚷嚷，就乖乖跟我回去请大夫，否则，我定闹的人尽皆知！”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这是她第一次对这个世道感到绝望，两条人命，竟不抵名声仕途。 最终还是魏澜舟败下阵，转身进去向里面的人告辞，出门没看她一眼大步离开。 楚明风一直站在里面挡着想上前看热闹的人，所以听到了外面的谈话。 有意思。 国公府世子正妻竟为帮一个侍妾，出言威胁世子。 是个有趣的人。 难怪韩潇会对她感兴趣。 以魏澜舟的性格，怕他就算回府也不敢忤逆陈氏的意思，得赶紧回去！ “夫人且慢。” 叶溪回头望着站在门口的楚明风。 见他从腰间拽下一块白玉玉牌递给她。 “这是？” “朋友的一块玉佩，拿着它去城东找方大夫，她是妇科圣手，比男大夫合适。” 女大夫，不是刚好合适么。 叶溪感激一笑。 “多谢。” 叶溪又骑马赶到城东，接到方大夫，急匆匆赶回国公府。 魏澜舟先回，陈氏听了魏澜舟的话，瞬间沉下脸，亲自带人守在府门口，就等叶寒溪回来将人拿下。 杜嬷嬷见她下马，立即带着两个婆子上前将叶寒溪押住。 陈氏走到她跟前，脸沉得跟头顶的天一样。 “好大的胆子，竟敢去搅世子的宴！” 叶溪两个胳膊被反扭着，疼的很，全身冷得厉害，更止不住发抖。 旁边纤云也被两个婆子押着动不了。 叶溪抬头瞪着陈氏。 “如果不去找世子，老夫人会让请大夫吗？人命关天，老夫人怎么能如此薄情。” “好大的胆子，竟敢说我薄情！” 陈氏气得手抖，扬手就要挥巴掌。 “国公夫人真是好大的脾气，竟当着众人的面押着自家儿媳，还要动手！” 坐在马车里的方大夫扶着侍女的手下来。 年纪与陈氏差不多，身材纤瘦，穿着一身绛紫色圆领长衫，系黑腰带，上面镶嵌着指头大小的青玉，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仅插着一根玉簪，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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