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里的宋金海看他俩走远，才慢慢地从走廊里走了出来。&lt;/p&gt;</p>
看了一眼手上的那份，人事科孙科长给他的改制名单后，宋金海默默地将它撕成了两半，然后轻轻地扔进了身后的垃圾桶里。&lt;/p&gt;</p>
做完了这一切，宋金海才心情复杂地离开了机关楼。&lt;/p&gt;</p>
而走廊里柔和的灯光，正好照在垃圾桶里那张撕碎的文件上。&lt;/p&gt;</p>
那上面写着：&lt;/p&gt;</p>
保卫科调整人员名单：&lt;/p&gt;</p>
王……&lt;/p&gt;</p>
吴……&lt;/p&gt;</p>
孙……&lt;/p&gt;</p>
李……&lt;/p&gt;</p>
………&lt;/p&gt;</p>
周二的早上，是老张头和小东子离开化肥厂的日子。&lt;/p&gt;</p>
老张头的行李，几天前就收拾好了。&lt;/p&gt;</p>
剩下的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拿不走，老头就送给了接他班的金小六。&lt;/p&gt;</p>
孙建伍在头天晚上就联系好了丁子和二虎，让他们俩第二天一早，就赶着马车到厂门口来接老张头和东子。&lt;/p&gt;</p>
临走的时候，老张头站在三口锅炉前，默默地注视了很久。&lt;/p&gt;</p>
小东子怕他伤心，想上去劝老头几句，却被孙建伍一把拉了回来。&lt;/p&gt;</p>
孙建伍看出了师父的不舍。&lt;/p&gt;</p>
于是拿起了煤堆上铁锹，心情沉重地走到了老张头的身边。&lt;/p&gt;</p>
“师父，你再添锹煤吧，让火再旺旺。”&lt;/p&gt;</p>
老张头默默地看着孙建伍递过来的铁锹，悲伤地点了一下头。&lt;/p&gt;</p>
在孙建伍他们几个人的注视下，老张头缓慢地打开了锅炉的炉门。&lt;/p&gt;</p>
俯下身子，猛戳了一锹煤块，老张头突然像焕发了精神。&lt;/p&gt;</p>
大喊了一声：&lt;/p&gt;</p>
“开炉喽！添旺火！”&lt;/p&gt;</p>
老张头洪亮的号子，像一把充满力量的鼓锤。&lt;/p&gt;</p>
每喊出的一个字，都重重地砸在了孙建伍几个人的心弦上。&lt;/p&gt;</p>
孙建伍的脸上满是泪水。&lt;/p&gt;</p>
他的心里…&lt;/p&gt;</p>
此时此刻的老张头，已经仿佛不再是那个嘴碎又苍老的老头。&lt;/p&gt;</p>
而是变成了一座巍峨不屈的高山，一棵苍翠挺拔的大树。&lt;/p&gt;</p>
……&lt;/p&gt;</p>
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孙建伍感觉丁子和二虎，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了。&lt;/p&gt;</p>
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孙建伍小声地叫了一声老张头。&lt;/p&gt;</p>
“师父，我们该走了…”&lt;/p&gt;</p>
“嗯！”&lt;/p&gt;</p>
老张头木然地点了一下头。&lt;/p&gt;</p>
他让小东子拿过了一条崭新的毛巾，慢慢地把手里的铁锹擦拭的干干净净后，依依不舍地还给了金小六。&lt;/p&gt;</p>
扭过头，老张头总算露出了一丝微笑。&lt;/p&gt;</p>
“走吧，伍子。别让小丁他们等着急了。”&lt;/p&gt;</p>
等几个人刚走出了锅炉房大门口，迎面看见柳春梅慌里慌张地，从小路上跑了过来。&lt;/p&gt;</p>
孙建伍看见柳春梅明显就是一愣。&lt;/p&gt;</p>
因为老张头要走的事，老头坚持不让自己告诉她。&lt;/p&gt;</p>
所以他才没和柳春梅说今天师父要走。&lt;/p&gt;</p>
难道柳春梅这是来送老张头？&lt;/p&gt;</p>
“伍哥，伍哥！”&lt;/p&gt;</p>
等柳春梅气喘吁吁地跑到几人跟前，看了几个人手里的行李就是一懵。&lt;/p&gt;</p>
老张头却狠狠瞪了一眼孙建伍。&lt;/p&gt;</p>
“丫头，你来干什么？”&lt;/p&gt;</p>
柳春梅也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汗水，一把抓住孙建伍的手腕，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lt;/p&gt;</p>
“伍哥，张师傅，你们快去看看吧，厂里下了二次改制的名单，那上面…那上面有伍哥的名字！”&lt;/p&gt;</p>
“什么？有我的名字？”&lt;/p&gt;</p>
一听柳春梅说到改制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孙建伍心里就是一慌。&lt;/p&gt;</p>
老张头也是一样，拽过了柳春梅就问：&lt;/p&gt;</p>
“丫头，你慢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lt;/p&gt;</p>
原来柳春梅早上去机关楼送报表的时候，看见厂人事科小马，又在公告栏上张贴着什么。&lt;/p&gt;</p>
等柳春梅走过去才发现是小马张贴的东西，竟然是厂二次改制的人员名单。&lt;/p&gt;</p>
而当她走近细看，才发现保卫科一栏上，赫然写着孙建伍的名字。&lt;/p&gt;</p>
也顾不上手里要上交的报表，柳春梅赶紧跑到了保卫科。&lt;/p&gt;</p>
在保卫科门口看见吴老二，才知道孙建伍今天请了假，要送老张头。&lt;/p&gt;</p>
听完了柳春梅的叙述，孙建伍就感觉脑袋发沉、四肢酸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好了。&lt;/p&gt;</p>
看着孙建伍像丢了魂一样，老张头扔下手里的包裹，一拍他的后背。&lt;/p&gt;</p>
“还愣着干吗？赶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儿！”&lt;/p&gt;</p>
说完，交代了小东子看好行李，老头拉着孙建伍和柳春梅一起向机关楼跑去。&lt;/p&gt;</p>
等跑到机关楼前，就看到了厂公告栏前面，又是围满了人。&lt;/p&gt;</p>
老张头领着他俩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站在公告前面，仔细地看着公告内容。&lt;/p&gt;</p>
和柳春梅说的没错。&lt;/p&gt;</p>
这次张贴的内容，确实是厂二次改制人员的名单。&lt;/p&gt;</p>
孙建伍也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名字。&lt;/p&gt;</p>
等三个人挤出了人群，老张头看着还在发懵的孙建伍，也没多说什么。拉起他的胳膊，小跑进了机关楼的保卫科。&lt;/p&gt;</p>
一脚踢开办公室的门，老张头扯着公鸭嗓子就喊了起来：&lt;/p&gt;</p>
“宋金海！宋金海，你他妈个王八犊子！你给我出来！”&lt;/p&gt;</p>
而此时的宋金海，看见愤怒的老张头和一脸不知所措的孙建伍。&lt;/p&gt;</p>
他心里已经明白了怎么回事。&lt;/p&gt;</p>
“老张，你不是走了吗…”&lt;/p&gt;</p>
“我走你大爷，宋金海你他妈给我说明白，你们科为什么要改制小伍子？你宋金海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要好好带小伍子，还说将来让他接你班吗？”&lt;/p&gt;</p>
面对老张头暴跳如雷的发问，宋金海一时间真的是无言以对。&lt;/p&gt;</p>
苦笑了一声，他缓缓地开口说道：&lt;/p&gt;</p>
“老哥哥，我对不起你，是我没保护好小伍子。因为他的事儿我找了韩国勇和孙大圣好几次。可是这次的改制是农资局下的名单，伍子是被他们点了名的。”&lt;/p&gt;</p>
“你的意思是韩国勇和陈星汉他们搞的鬼？行了，老宋，我老棺材瓤子也不难为你了！走，伍子，跟我去找韩国勇！不过，宋金海，你是真他妈太让我失望了！”&lt;/p&gt;</p>
老张头说完，拉起孙建伍推门就走。&lt;/p&gt;</p>
屋里留下了宋金海一个人傻站在原地…&lt;/p&gt;</p>
良久…&lt;/p&gt;</p>
宋金海回过头，坐回在办公椅上。&lt;/p&gt;</p>
翻出了一张表格，签好了自己的名字后，他在表格里的最后一栏上工工整整地写上了几个大字：&lt;/p&gt;</p>
“本人自愿申请提前退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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