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把犀牛拿开，我哪里也不会去。”</p>
这句话我在心里面，起码演练了五六遍，言之凿凿。</p>
我下了相当大的筹码，一来相信心腹绝对接受到了来自魅王的命令，那就是我将回到鲸落湾完成成人礼。</p>
二来，如果我回去不顺，心腹要负起相当大的责任。</p>
三来，那个狭缝，本来很隐蔽，如果不是脏脏包带领我们前往，或者说，不是心腹有意引导他前往，根本找不到。</p>
索性，不如网开一面。</p>
综上所述，在临走前，与其跟心腹大吃大喝把酒言欢莺歌燕舞，与其来一个深深的拥抱哭哭啼啼痛苦告别，不如发个脾气。</p>
我两手叉腰，怒目圆睁。</p>
心腹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很多，以至于，没有半点抵抗的情绪。</p>
“好，好好好，你说了算。”</p>
这就是他全部的回答。</p>
“不够，我必须，亲自，看你，把那头犀牛，弄死。”</p>
本来想说弄“走”，结果“死”字先冒了出来，算了，说了就说了，毕竟那猛兽中了精神病毒，可怕又可怜。</p>
死，也许是一种解脱。</p>
精神白盒子，不仅可以灌输，还可以清空。</p>
我和大佬爹跟随心腹，通过狭缝，转了一道弯，来到犀牛面前。</p>
只见趁它安心吃东西的时候，心腹把盒子戴了上去。</p>
很快，犀牛在大快朵颐中，倒下。</p>
那不是一般的犀牛，它皮肤其实已经呈现出彩色的斑点。</p>
“它的任务完成了，如果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心腹靠着石壁，疲惫说道。</p>
大佬爹往前走。</p>
“道路，坎坷且长，没那么容易，不过，我很同意你所说，网开一面，大城市，本来也应该来去自如，这将是接下来……”</p>
话没说完，心腹不断咳咳咳。</p>
一口深红色的血，从口腔喷出。</p>
“我们该走了，大佬爹。”</p>
站在这里，我看不见方向，但是却知道，是时候，回去鲸落湾了。</p>
“等等。”心腹艰难站起来，他对于没人搀扶他，似乎并不在意。</p>
大佬爹立即拔出刀，还扔了一个匕首给我，并且立即观看四周。</p>
我甚至都没有伸手去接。</p>
心腹天大的胆子，总不敢跟魅王作对。</p>
哪怕是昨晚，其实算不上。</p>
“哈哈哈，别紧张，没有其他人，我是想说，你们回鲸落湾，可以从前面走，用更快的方式，顶多中午时分，即可到达。”</p>
“前面不是离开大城市？”我这才捡起匕首，插到腰间。</p>
“离开大城市也好，美国也罢，还有很长的路。前面有一个轨道，可以带领你们返回鲸落湾。我已经调制好了。”</p>
“轨道？”大佬爹耍了姿势，才收回了刀。</p>
“嗯，我把它称为引擎轨道车，这将是我们大城市下一阶段的主要工作中心，至于你们，不如先体验体验。”</p>
“引擎轨道车？”我回到了对一切新鲜事物好奇的状态。</p>
我们返回洞穴外面，从马车上取下大包小包。</p>
还有阿祖赠与我留作纪念的独角。</p>
我抬头看了看马车顶，那两个字“救命”依然还在。</p>
大佬爹在马头，跟四匹马一一作别。</p>
我看向魅王殿的方向，却什么都看不见。</p>
一切都会重建。</p>
但是……</p>
“你还想告别，对吗？也不是不行，不过不妨相信我一次，告别这东西，和精神病毒一样，有，比没有，难受。”</p>
心腹只是靠近我，漫不经心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坐到了石头上去，咳咳咳。</p>
“又不是不回来。”大佬爹拿着一个金币，揣进兜里，“啊，我知道了，阿烈，难不成你已经找到了我们的家？”</p>
我可没有那个心思。</p>
更没有那个打算。</p>
倒是心里面五味陈杂，总感觉，怎么说呢，非常奇妙，我既拥抱大城市，又逃离大城市，它给我归属感，以及同样的漂泊感。</p>
直到我和大佬爹坐上了殷勤轨道车，依然在念念回响。</p>
只能说非常隐蔽。</p>
至少这是一条无人到达的路径，两边布满了荆棘。</p>
不过往前面推动几十米，瞬间豁然开朗。</p>
左右两条基本轨，钢铁制造，以及固定轨道的零部件，加上下面的垫板，和底座的碎石，组成了所谓的轨道“马路”。</p>
我和大佬爹在一个平板上，有一台从未见过的机器。</p>
需要大佬爹不断上上下下，通过人力的方法，推动引擎，从而前进。</p>
大佬爹挥手作别。</p>
心腹露出笑容，我从未见过这笑容出现在他脸上，但是我们都知道，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p>
我一直没抬手。</p>
毕竟心腹让我大失所望，搞成如今这个样子，他要负主要责任。</p>
不破不立。</p>
魅王的话，犹在耳边回荡。</p>
我猛然站立，抬起手。</p>
咻！</p>
轨道转弯。</p>
我们就这样，终结了彼此的缘分。</p>
“不搞了，好累，还不如马车，人类一天天研究这些东西，简直浪费生命。”大佬爹坐下来，喝了一大口水。</p>
如果他不去劳作，那么引擎会自动跑一段时间，然后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停止。</p>
我们甚至忘了询问，如何倒回去。</p>
不过算了，我的心思不在这里。</p>
大佬爹力气再大，再多，我也不好意思一直让他来做，本着好奇，我来到机器面前，一边工作，一边跟他交谈。</p>
“诸神对人间不满。”我对着空气说。</p>
一坨鸟粪落到大佬爹手臂上，他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看了看我，可没办法假装没听见我的呢喃自语。</p>
“大佬爹，你知道，为什么我推断中了魅王成神的事情吗？”我看到那只天上的鸟早已经飞过，没留下任何痕迹。</p>
“那是因为跟我待久了，变聪明了。”大佬爹坐到小包上，背对着我，故意岔开重点。</p>
“魅王成神这件事，除了洪福知道，心腹质疑，我看，在我所有遇到过的人里面，只有你，曾提过一次，对吗？”</p>
“记不起来了。”</p>
“那次我闹情绪，暂时分开，按道理说，你不应该随便放我走，但是你却这样做了，去到监狱，我想，就是确定什么吧？”</p>
“好吧，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大佬爹站起来，“只是那个市长的孩子，和我打赌，要玩一次神的游戏，仅此而已。”</p>
“哦，仅此而已？”我揶揄道。</p>
“如果诸神对人间不满，可能会偷走你心爱的糖果，以及酥香的核桃，所以我就……”</p>
“你就扮演了神。”我戏谑道。</p>
“对天发誓，倘若撒谎，不得好死。”</p>
啪。</p>
刚说完，有一坨鸟粪，落到他胳膊上。</p>
“别担心，鸟又不是神。”我不想再计较了，“但是大佬爹，我发现，速度越快，好像我心跳也越快。”</p>
“真的吗？我来，你这个小身板，不知道摇到什么时候。”</p>
耶！</p>
成功了。</p>
让他主动作业，并全心投入，这样我们就能早一点回到家。</p>
天呐。</p>
我还是把鲸落湾，当成自己的家。</p>
可是天涯何处无芳草……</p>
看看这树，这云，这天，这风，这花，这连绵不绝的草原。</p>
这可是在大城市绝对看不到的景象。</p>
如果我说这里是我家，我想，也不会有人反对吧。</p>
但是，好奇怪。</p>
随着速度的加快，我的心跳，居然真地开始跟着加快。</p>
一回头。</p>
一个人影就跑到了前面。</p>
身体透明，时而模糊，时而清晰。</p>
左手无名指有血痕，模范生23。</p>
我和她相视无言，只是简单抬起一只手，想去触碰。</p>
我想，大城市的人，都已经给了她立了雕塑，可以称之为“她”了吧，尽管她不过是魅王在这次行动中的一枚毫不起眼的棋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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