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去。”贵元打断我。</p>
“我不用去？”我重复一遍。</p>
“我去，你们守在这里，等我。”他这才看向我。</p>
“贵元先生，你这是看不起我？”我走过去。</p>
“不，恰恰相反，我永远不会看不起，一个从鲸落湾跑到大城市来的……原子人。”他的眼神很真挚。</p>
我不能输给他。</p>
“哎呀，你们猜，刚才发生了什么？”大佬爹进来，系着裤带，“哈哈，我人在这边，尿在那边，什么都没发生。”</p>
我和贵元依然在对视，没有理会他。</p>
大佬爹举起一只手：“但是你们在车厢里面的谈话，老实交代，我都听到了。”</p>
“什么都不会发生，对吗？”我抓起贵元的手，看了看血渍。</p>
“为了让大城市风平浪静，我们要努力发生点什么。”他曲解我，反驳我，继而甩开了我，径直走了出去。</p>
其实在相信我。</p>
如果不是大佬爹拉住我，我已经跟上。</p>
前面其实没有路，贵元头也不回，劈开荆棘，往前走。</p>
四匹马，同时叫唤。</p>
既没有苍蝇，也没有猛兽，它们却失去了低头吃草的雅兴。</p>
贵元听到了叫唤，稍作停留，然后继续。</p>
大佬爹翻找工具箱，然后离开马车。</p>
我一屁股瘫坐在大包上。</p>
万千思绪，如滔滔江水，却汇不成一条像样的河。</p>
贵元这么信任我。</p>
我去像一头缩头乌龟。</p>
不。</p>
他把我带到这里来，正是为了展示给我看。</p>
他作为一个充满使命感的人类，如何置生命于度外。</p>
然后通过刚才的毅然决然，给我增添一份勇气。</p>
人类，是靠这样的“不回头”，才把薪火传递下去的人类呀！</p>
哪怕我成为不了人，我也要拥有像人类一样的人格。</p>
我应该在车底，不应该在车里。</p>
继续像一个白痴坐在这里，不如让马车碾过我身躯。</p>
几乎用纵身一跃的方式，从马车上飞下来。</p>
结果，刚好落到了大佬爹的怀里。</p>
我知道他会阻止，我也知道，如果他一定阻止，我万万不能跑进禁区。</p>
所以我什么都没说，只顾跑。</p>
只要快速跑到祭坛，等于生米煮成白饭。</p>
咱来谁跟谁呀。</p>
结果……</p>
动不了了。</p>
不是因为大佬爹手抓住我，而是我发现有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衣服。</p>
我再用力，后背的衣服，就开始撕裂。</p>
但是因为质量确实不错，以至于，衣服把力量作用于全身，完全阻挡了我的奔袭。</p>
一个钩子，勾在了衣服上。</p>
笔直的树枝，相互打结，另一端，在大佬爹的手中。</p>
“嗯，差不多可以了。”他拉了拉，继续尝试力度，“怎么样？我速度可以吧？”</p>
我解开钩子，倒回去。</p>
“这里是禁区，那边不一定是，我们从树上，晃过去，小声点，搞不好贵元，发现不了呢。”他转过身。</p>
那一个熟悉的宽厚的温暖的安全的结实的从来不计较我睡觉还是懒惰的后背。</p>
就这样，跟之前一模一样，展露在我面前。</p>
“大佬爹，如果我拯救了人类，那么一定是你，拯救了我。”</p>
我没有吭声。</p>
我发现，越来越多的东西，说不出口。</p>
“如果我们在这里安顿下来，也不错哦。”</p>
我想起来大佬爹的人生希望，索性顺他个意。</p>
“嘘。”</p>
他倒好，直接让我闭嘴。</p>
不过，力量更足了。</p>
宛如他是猴子转世。</p>
就这么在大树，与大树之间，晃来晃去。</p>
绕了几个圈，然后再几个圈。</p>
我发现头有点晕，打算让大佬爹休息。</p>
但是想到他让我闭嘴的动作，也是，这里好歹是进去，还是不要声张比较好。</p>
我们是猴子，也许猴子晃久了，也会头晕。</p>
绿色，以及绿色中黄蓝紫白的各种花蕾。</p>
红色……</p>
好大一朵花。</p>
蓦地，我用力抓住大佬爹肩膀。</p>
那不是花。</p>
花不会这么圆。</p>
那是一块石地。</p>
大佬爹停下来，他跟我一样，看见了前方的祭坛。</p>
祭坛上面，全部是红色的鲜血。</p>
我把大佬爹衣服抓起来，堵住自己嘴巴。</p>
他找准了前面的树枝，荡过去。</p>
看见了。</p>
贵元正在圆形祭坛的边缘，打开双臂，慢慢走。</p>
好像在过独木桥。</p>
他朝里面的手，不断遮挡自己的脸。</p>
那祭坛中央，好像有一个破损垮塌的一堆木头。</p>
大佬爹微调位置。</p>
才发现，那不是木头，那是一个散架的摇篮。</p>
它上面沾满了鲜血。</p>
贵元就这样，沿着圆形祭坛，绕了整整一圈。</p>
然后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突然一屁股瘫坐在地，不断往中间缩。</p>
直到后背抵到摇篮。</p>
哇！</p>
我再次抓紧大佬爹的肩膀。</p>
贵元应该也听到了，摇篮里面发出的婴儿啼哭。</p>
然后他再次换了一百八十度，继续往后缩。</p>
这一次，差点掉下了祭坛。</p>
他扯下衣服两块布，堵住耳朵，慢慢爬向中央。</p>
我眼睛瞪得如马车的车轮，焊在了泥潭，怎么也不动。</p>
只见贵元，终于来到了摇篮。</p>
哇！</p>
里面再次传出一声啼哭。</p>
他把身体探过去。</p>
接着就是止不住的颤抖。</p>
我听过人类那声音，要么是哭中带笑，要么是唏嘘不已。</p>
贵元背对着我们，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哪一种。</p>
溘然间，祭坛仿佛增添了魔力，把他的身体往下拉。</p>
贵元根本挡不住，直接在祭坛上面打起滚来。</p>
来回挣扎。</p>
更可怕的是……</p>
他的肚子，居然在变大。</p>
很大。</p>
更大。</p>
比他身体，还要大。</p>
要炸了……</p>
砰！</p>
我闭上眼睛。</p>
发现手指上有东西在蠕动。</p>
毛毛虫！</p>
我一甩，就把毛毛虫甩到了大佬爹的手上。</p>
他一甩，就把短时间内打结的“麻绳”甩断了。</p>
我们坠落。</p>
头晕。</p>
反而喜欢充满泥土气息的植物。</p>
我大口呼吸。</p>
尽量鼻息。</p>
“贵元？贵元！”我终于想起来，我在哪里，要做什么。</p>
贵元的肚子那么大，就那样爆炸开来……</p>
我朝祭坛奔去。</p>
大佬爹刚刚到达那里。</p>
我们都惊呆了。</p>
祭坛尽管荒草丛生，但是干净无比。</p>
别说贵元，别说摇篮，哪怕是那红色的鲜血，也是看不见半滴。</p>
大佬爹倒了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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