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馥一时放下，继而头脑转起来，“小小孜宿，打的什么主意？” “是否是老夫人使她去的？”</p>
徐馥蹙眉，“祖母使她去有何事，莫非…”想是她也想到了，二人想到一块去了。</p>
“祖母是关心锦姨，才悄无声息地暗地查清将军的境况…若是如此，也是孜宿接近他的原由…”</p>
她又拾起那些小玩意，挪动把玩时转念地说，“既然如此，也便查个清楚。”</p>
大内乾清宫，燕王垂灯夜书，一旁那衔问切，“君上，是否传人进来伺候？”</p>
燕王无言，神色专注，那衔小心再问，“君上可还记得柳妃？”</p>
一字一句皆透着谨慎，燕王眉目竟抬，眼神对上他，锋利漠然，“她如今安置何处？”</p>
恍而又着笔，只听那衔耳边娓娓而回，“君上，您那日吩咐，小的不敢怠慢，将其安置在柔仪殿偏角房中。”</p>
“她如今如何？”</p>
“俨是老样子，怕是不打算说出文帝下落之事。”</p>
燕王拾墨而掸，一笔挥撒在卷上，“要的就是她闭嘴！一字也不提。”</p>
旁的奴子接手将纸卷抡走，换上新卷，在面前铺陈好，那衔见他迟虑，顺势问道:“君上…是否去看看那人？”</p>
燕王脑海中萦绕着她的一句，风尘皆真。</p>
“去瞧瞧。”</p>
那衔转而躬身跟随，神色微喜，“是。”</p>
穿廊行径，宫门大开，随行至柔仪殿。</p>
众人在殿外候着，殿内柳弗儿迎面，燕王目光睽睽多时，她却是不知何故，脸色一片惘然，燕王未开声，她先问，“陛下…可有何事…”</p>
其柔颜顾盼，一身与那日大相径庭的装束，仍带另番风味。</p>
燕王命其起来，她执意要跪，便是将那日之求重申再求，“你明知你是文帝的故人，我如何放了你？”</p>
“可，君上也说过，清君侧…”</p>
几字颤动心魄，柳弗儿伏地哀求，“婢子该死，若君上不允我出宫，便此刻杀了我吧…”</p>
燕王心绪起伏，在她的目光中迂回，于是不由自主走到她的面前，信手撕破了她的衣襟，“若是我赐你一个出路…”</p>
柳弗儿默默回旋，与其四目相对时，她的眼神着实深不可测。</p>
柳弗儿拢近着，无惧弯眸，柔而生醉，一切盼望地，尽在此刻熠熠生辉。</p>
隆平侯府品鸢堂，张信的火气烧上了心，一见崔氏在曹国公府丢的那些脸，想来都不忍羞耻。</p>
张信怒斥，“你真是好派头啊，得了点王妃的恩惠，攀上点亲戚关系，就无法无天了！”</p>
“我何时好派头了，若是我好派头，能任由你偏赖妾室许多年？”比起他，她的势头更甚，“好啊你，一说起其他事，你就搭上我了，这是一码事吗？别狗急跳墙！”</p>
崔琇肙(yuan)嗔鼻嗤笑，怒目圆睁，“呵！我狗急跳墙？她还会红杏出墙呢，且问你慌不慌！”</p>
哭笑不得，见她乖张模样，张信气得手痒痒，“你！…胡闹！镛儿才多少岁数啊，老子的地位还没稳呢，小子便着急娶妻纳妾啦？呵！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且说我怕了你，也莫想再打什么鬼主意！”</p>
二人面面相觑，崔琇肙小心思被识破，转个嘴脸，扑倒地上痛哭流涕胡搅蛮缠，“我这命啊…啊…盼着我儿早些生了孙儿都不能…”作势逼真，差点又令张信糊了眼，对她指着鼻子斥道:“你快起来！我告诉你，别耍这些把式，你以为如今应天府的人怎么看待我们侯府的，你以为她们没长眼睛吗？再向君上一陈情，此时我还未正侯爵，今后这官帽怕是不要了！啊？”</p>
崔琇肙止泣同他讲起理来，“我管得了那么多！你陪那刘氏日夜看过我吗？我一个人乏味无趣，就不能盼着点镛儿的好？啊…啊…”说着又抽泣肆声起来，张信不耐烦又顾她哭的真切，“你是不管了！府中的尊荣也不顾，便是只顾着你自己身前那点利益！”</p>
“我怎么顾我自己了，我想吾儿好也成我错了！”二人对峙，“你这是顾着你儿，还是害了他！”</p>
“我怎么害他啦！你不想这我们娘俩的好，竟反而斥责…”张信顾及，一时泄了心气，“你也不睁开眼看看，那李家人是我们能得罪的吗？你倒好，一心要与他们为敌，争个事实是非的。”</p>
崔琇肙声声喘息，不言不语，一副委屈可怜模样，使得张信松了眉也平了心，过来拉扶她，“哎呀…我说夫人啊，你这是何必呢？我知道你在那儿受了气，只不过忍一时风平浪静，你偏要弄出这些事情来……”</p>
“那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还不是盼我儿好…”她拭解拭解泪，眼巴巴盯他，“我倒是不闹这些事，你便不会来我这？…”</p>
张信气不过，又将她丢开，“没完没了了…”坐到一边椅子上，崔琇肙过来求他，“侯爷，你倒是准啊，莫不然我不出动静，他们也瞧不见啊…”</p>
“好好好，准了啊…”他那禁得起崔琇肙的纠缠撒欢，想来都寒颤，“好…好…你想怎样便随你去吧…”</p>
午时张信出了门去，也没照势吩咐什么，也没嗔怪处罚什么。</p>
“说来奇怪，侯爷入夫人房里，既没摔碗点筷，还在里头心平气和地吃了膳走的，不过对嘴了几句，明眼的听便是，不听的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沈奴悄悄说了几句，刘娘子刘虞缬(xie)全都听进耳朵去，手中却拈花佩簪。</p>
沈奴过来帮衬，直言不用，“此事还得靠自己，旁人谁也靠不得。”</p>
此话引其垂眸，且听刘娘子再说，已起身在房中徒走，“侯爷确是没再吩咐什么？”</p>
“是。”</p>
“也允了她为儿娶媳？”</p>
“或许是的。”</p>
刘虞缬无动声色，“这些天盯紧着点，有动静也不急这一时。”</p>
“是。”</p>
只招人倒水冲茶，沈奴被问，“你确是跟着她去的，可有瞧见那个李家四公子？”…“他人如何？”</p>
“挺好的，只不过看来眉目不展的，想是心头有事…”她接过闻茶香，想来自己怀了也有四五月，此时正是见物厌物的时候，“偏选了个无心的…”</p>
沈奴劝说，“有心无心的，一来在于权势，二来才见情谊。”“小姐是侯爷的独女，到了李家也不可怠慢的，何况他们二人是君上指婚。”</p>
刘虞缬轻笑，“你不知那是掩人耳目的。”</p>
“既然是掩人耳目，我们便装得真些。”只能如此，世间无非两种选择，忍与不忍。</p>
偏廊入园，夜幕异常黑，一路空旷树荫，崔琇肙不禁道，“想来今日考的文采礼仪，那高兰表现如何？”</p>
齐奴默然，“那女儿是个值的期待的，家室不错，身世也清白，品性不错，只不过是宜处也有弊。”</p>
崔琇肙不知她何意，只自顾自地开怀，“怎么说…”</p>
“向来入了高门宅院的，好势头的终更性高，坏势头的愈渐跌落，而她便是属前者，这儿不比宫中却也各自规矩少不了缺不得，要管制这一家子还得跟丈夫的姬妾斗智斗勇，实属不易！她是个好苗子，但也怕苗长不正，偏头越过田梗去。”</p>
“你是说…”崔琇肙隐隐忧心。</p>
“夫人，如今权宜可不只为娶妻，小姐的要出嫁，娘子的要生儿，为长子的自然也不得不为先…”她低沉着声音再明，“为先…生下嫡孙，才是权宜啊。”</p>
崔琇肙短探了探四周，收眼回来道，“所以镛儿此时要娶的，是能为侯府生下男孙的？”</p>
“自然不过。”</p>
崔琇肙正心境深邃，暗有所思，不巧偏过后庭，遇见两影一对人立在池水檐边，齐奴只说细瞧…</p>
那其中人侧身过来，像是男子行装，那另一人柔柔切切，二人不时亲密耳语，不时缠绵悱恻，惹得崔琇肙看不过眼，本就心烦意燥，且使齐奴前去叫催。</p>
齐奴渐行渐近，瞧得真真切切时，脚步倒退，双眼颤神，踉跄时池边二人被惊动，崔琇肙见她神情慌张，急急忙忙过来只说，“夫人...是公子…”</p>
吓！此等烂事竟摊上了自个儿的屋檐，崔琇肙与齐奴怔怔瞧去，那二人要逃，被叫喊惊着，直直屹在原地…</p>
崔琇肙大步流星，怒火攻心地过去，见真是其子与女子在此私会，“你！你们！”</p>
崔琇肙难以启齿，齐奴才拉扯那女子转过身，一细瞧不得了，那人竟是那日选女时搔首弄姿的，原叫什么芬的。</p>
“你这个贱女！谁叫你勾引我儿的！”崔琇肙不禁骂道，见张镛还护着她，愈加痛骂起来，“你一小小狐媚贱人，也想攀上我们侯府的高枝！”</p>
那女躺在张镛模样成屈，我见犹怜，惹得崔琇肙愈发怒不可遏，一巴掌扇了过去，齐奴才来劝，此是外头，不得不防。</p>
引回到堂中，二人跪地不起，尤是张镛，竟劝说其母接受了那女单(shan）芬，“母亲，我只不过真心喜欢，你何不成全…”</p>
崔琇肙啐了几口，“成全？你做此般烂事，是承想让我为你遮掩？”</p>
张镛胆寒，“非然…还求母亲相助…”又是磕头又是赔罪。</p>
旁立的齐奴说话，“公子，您若还想夫人扶持，便尽早断了与此女的联系。”</p>
一言既出，张镛眼睁着，才觉背后发凉，要知道男子未行冠前与人私会可是通奸，“母亲…您想想办法吧…”</p>
连同那女子衣衫褴褛，更是在崔琇肙心头上撒了把盐，“将她拖下去！”</p>
齐奴着手，张镛怔怔阻拦，又一剧悲情痛泣的戏码，崔琇肙看厌了，也恨透了…</p>
“今日你若不让此女走去，我便杀了她！”崔琇肙伸手已从头上抽出个簪子，银亮亮地恍乱人眼，张镛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母亲，儿子求求母亲…芬儿已怀了孩子，不可驱出啊！”</p>
孩子？崔琇肙如头顶霜雷，才彻悟，“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令其将你带入府中来，让我给其选妻，便好了你们二人幽会！”</p>
“你真是好算计！好算计啊！”崔琇肙又几巴掌打得那女双耳通红，“夫人冤枉啊！芬儿从未想过如此…”二人常跪不起，哭哭啼啼。</p>
齐奴着重思量，反身往那边提醒道:“夫人，既然她已怀身孕，便留在府中，至于成亲，便等到几月公子成冠之时…”</p>
“休想！她一个缠人妖精，娶进来岂不皆是惑乱使媚！到时家宅不宁，鸡犬都能升了天去！”</p>
那头单芬哀求道:“夫人饶了我这次吧…我再也不敢了…”</p>
“是啊，母亲，芬儿她与我是真心相爱…”张镛极真切地说，崔琇肙却气得欲吐出血来，又是嗤之以鼻，又是愤怒不已，“哟！你还敢有下次？你没下次了！我怎可能让你这样的人进我们侯府的门，像你等下作胚子，丢到集市上作妓都恶心人眼…”</p>
吵声震翻了天，那头齐奴连连劝诫，说是什么隔墙有耳，有心奸人，“我说齐奴子你也是，我要是不告诉他爹让他好好教训教训这子，他都不知道天高地厚！”</p>
“能如何…夫人，她肚里怀的可是侯府的血脉…”从前盼孩子盼得什么似的，这会真有了竟如此不是滋味，来得真是时候！</p>
一会又指着张镛骂一通，“还有你，别张口闭口芬儿芬儿的，你个屁的心爱，你是有娘生没娘养的杂种啊？给你喂的食都填到屁股眼去了？我看你就是有了这小贱人忘了娘，以后指不定要将我扫地出门呢！留着她就是个祸害！”</p>
“母亲！儿子怎么可能忘了母亲，您可是对我有养育之恩啊！”张镛拖着她的下裙褶纠缠几真，崔琇肙渐渐气消，想想此事并不安妥，便问，“齐奴子你说怎么办罢！”</p>
那单芬，张镛又是乞求样，又是嘴里念好地，只等齐奴说…“夫人，我看，我们只能将此事先隐瞒着…等那女生下孩子再做打算…”崔琇肙一想到真相被识破那刻张信的嘴脸就后怕，“如此可行吗？”</p>
张镛遇事怯懦起来，“是啊，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我们该是什么下场…”</p>
崔琇肙夺口而出，“还能什么下场！一同死罢！你个逆子！…”说时上气不接下气，几人围上去关照，崔琇肙捂着胸口，硬生生地说，“就这么办。”</p>
这时门外一阵敲门声，露出一个熟悉静谧的声音，“夫人…是我。”几人原本胆战心惊的，这时只瞧何事，齐奴去开门，是沈奴眼色探入，脸带殷勤，“夫人，我见您几时未归，怕是出什么事便追了出来，原来您在公子这儿啊…”</p>
崔琇肙脸色稍缓，“我还以为谁呢，吓急人眼…我这不在这，急什么。”</p>
“是，是。”崔琇肙见她淡定自若，又神疑地扯她到一边问，“沈奴子你可听见什么了…”她试探时。</p>
“没，我哪敢偷听夫人公子说话。”崔琇肙亏她还有点眼力见，便对众人说，“夜也深了，各自回去歇息吧。”</p>
说时，两奴子一路馋着她回了品鸢堂，也没再说什么，只使齐奴找了人好好看着他俩，别又磨倒出什么事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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