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墨玖安回到寝殿后,沐辞在一旁忧心开口:“兵符是要回来了,可公主也因此成了他们口中嚣张跋扈之人” 墨玖安手里拿着棋谱,对着棋盘研究棋局,神态悠闲自若。 “这一日终归是要来的,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何区别” “何烨没了兵权,太子的愿望也落空了,公主算的真准!”悦焉崇拜道。 墨玖安勾唇轻笑,抬眸瞥向悦焉,“谁告诉你太子落空了?” 悦焉杏眸不禁睁大,满脸疑惑,“没有吗?” “你将早朝的情况复述一遍”沐辞在一旁提醒。 悦焉照做,从头开始说。 “弹劾是容长洲发起的,之后就有官员陆续附和,皇上让容长洲闭嘴之后,何烨就上前讨公道,然后皇上就发怒了” “还有呢?” 墨玖安垂下眼眸继续下棋。 悦焉思考了会儿。 “哦!公主让我格外留意太子和谢衍等人,可他们始终都没有替何烨说过一句话” 沐辞给了悦焉一个肯定的眼神,悦焉立马追问:“为什么呀?太子不是想拉拢何烨吗?” “他当然想了” 墨玖安捏起一枚白子,看着棋盘眉头微蹙,慢悠悠道:“何烨越是痛恨父皇和我,便越有利于太子收复他,不过是控制人心的小伎俩罢了” 白子一落,死局得解。 悦焉似懂非懂,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其中的漏洞。 “不对啊,何烨失了兵符,那太子拉拢何烨有什么用?” 沐辞解释道:“何烨只是没了兵符,又不是死了,他还是那十万士兵统领” “啊?没有兵符,何烨还能指挥他们吗?” 墨玖安将棋谱放在一边,缓缓抬眸。 “虎符不过是一个让君王安心的信物罢了,可冰冷的工具哪比得过人心?这十万兵中,最长的也跟了何烨十几年,虽不说同生共死,可好歹也算是同甘共苦” 墨玖安眉心渐凝,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泛着幽冷光泽。 “连父皇派的监军都被何烨收复,不这知十万军又被他养的有多熟” “即无用,公主为何要设计这一处让自己名誉受损?” “兵符本就属于父皇的,何烨也配?” 墨玖安轻舒了口浊气,怒意消散了些许。 她缓缓起身走向锦榻,边走边道:“五万士兵与何烨一同回京,却迟迟没有编入守城军麾下,兵符一事推三阻四,这个何烨,真当自己是功臣了” 她坐下后仰躺下去,轻轻一抬手,悦焉会意,立即走到她身旁开始为她揉太阳穴。 “不过是弱小安分的南骊罢了,当年父皇将兵符暂交他手,是因为他在朝中并无错综复杂的关系,背景干净,让他去守南疆没有后顾之忧,没想到啊,出去十年,翅膀硬了,竟敢贪污军饷” 悦焉手法极好,被她按过几个穴位,墨玖安觉得头痛缓解了不少,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嗓音也随之变得软绵轻缓:“在外待久了,士兵便只认将领不认君王,明明吃着大鄿子民供奉的军饷,用着兵部拨发的兵械,却只听何烨一人之令,可笑至极” 墨玖安捂嘴打了个哈欠。 “兵符这种东西,无战事便无大用,可谁又能保证一直不起战事呢?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维持了这么多年的和平,也快到头了” 见公主困意来袭,悦焉动作轻了下来,小声问:“如果边关告急,何烨不就有机会再次带兵出征了?” 墨玖安闭上了眼,轻轻一笑:“出战立功的机会是要抢的,不是他想去就能去的,兵符不在他手,那出征的人选便不由他说了算,到时,花落谁手,各凭本事” …… 未曾有拒绝的机会,容北书就这样成了公主的人。 他虽确定公主对自己不是男女之情,可也无法辨别出公主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受。 动辄言语挑逗,眼神勾引,却感觉不到丝毫爱意,反而十足压迫,令人窒息。 在仅有的几段相处来看,墨玖安对他有点像驯兽师对牲畜的情感,慢慢驯服,亦可随时捏死的那种。 容北书倒希望她对自己真的存了色心,这样倒就好解决了,可怕就怕没有这么简单。 容北书最担心的,就是他对她有利用价值。 而这个利用价值,她又是如何发现的呢? 容北书握着竹简愣神,都没听见属下的几声呼唤。 “寺正?寺正?” “嗯?”容北书抬头。 “玖安公主那边来人了,要您酉时过去”,陆川说着,向他递了一张纸条和一枚玉扳指,“还说您看了这个就一定会去” 纸条里写着见面的地址,而那枚玉扳指,容北书一看便知,公主又在威胁他。 因为这是兄长容长洲经常戴的扳指。 容北书并不知道她一个深宫公主何时,如何得到的这枚扳指,可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她有,就说明下一次她能握在手里的,就不只是一块玉那么简单了。 也许就是兄长的命。 以皇帝对她的溺爱程度,容北书并不敢赌。 离上次灵霜池一见才过两日,墨玖安又一次单方面召见他。 就是这般强势,毫无讨价还价的余地。 陆川一双凤眼亮晶晶的,看着发呆的容北书挑了挑眉,带着一些别样的韵味。 容北书一看便知他那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冷声打断了他所有胡思乱想。 “收起你那看热闹的表情,公主叫我过去只是说公事,无他” 陆川瘪了瘪嘴,埋怨道:“寺正,您就别想着骗属下了,您被玖安公主欺负的事儿已经在寺里传遍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您都能被欺负,那现在私自去找她,都不知道被蹂躏成什么样” 容北书一顿,缓缓抬头。 “为什么要用欺负这个词?” “欺负不对吗?” 容北书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头痛似的揉了揉太阳穴。 “不对!” 陆川感到疑惑,他说错什么了? 正此时,一个与陆川穿着同款寺服的小吏小跑过来禀报:“寺正,茶馆老板自尽了” “什么!?” 陆川猛地转头瞪向小吏,快步走到他身前斥责道:“你们怎么看人的?怎么就自尽了?” 那个小吏面露窘迫,抿了抿嘴,颤着声道:“他本已承认与人交易贩卖秋闱题目,也供出了吏部侍郎和他儿子,看他积极配合状态稳定,我们将注意力全放在防止他被人灭口上了,没想到他会自尽” 小吏的声音越说越低,小心翼翼地补充:“还有,王决怎么也不肯开口,虽然茶馆老板生前承认过,可眼下他死了,没办法再定王决的罪了” 容北书面容淡漠,更不露丝毫惊讶或是愤怒,他重新拿起竹简边看边道:“就算他还活着,若无实证,依然定不了王决的罪” 容北书默了片晌,音量低了下来:“只是没能问出买家的信息,可惜了” 不过他并不着急,不能从茶馆老板和王决嘴里问出来,那他就靠自己查出来,早晚都会知道那些不要命的门阀士族是哪几家,到时,又多了几个拿捏人心的把柄。 陆川点了点头,附和道:“在我们搜王决别苑之前他就已经烧毁了证据,不过,若能找出他藏匿的交易金,而且这些钱无所出处的话,也能变相给他定罪” 陆川抱起双臂,蹙眉思量,“这小子还挺聪明,知道银票能溯源,每次交易都只收取真金白银,还只和高门望族的有钱人家交易,买家虽少,可所得的钱却不少。不过那么多钱,他到底藏哪儿了呢?” 小吏见寺正没有怪罪,心里的恐惧消退了不少,不露痕迹地舒了口气,小声提醒:“他在牢里一个劲儿的喊冤,吏部侍郎王韦也几次派人过来想要带回儿子,再问不出藏金地点,怕是单靠杀人案疑犯这一名头,关不住他多长时间” “王韦可盯紧了?”容北书问。 陆川点了点头,“兄弟们轮流盯着呢,不只是他,王府上下所有人都逃不出我们的眼睛,中途还捕获了飞出的白鸽,却没有传递任何信息,可能知道我们盯着,暂时没了动作” “用刑” 容北书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一行行文字,极其平淡地说。 陆川踌躇了片晌:“寺正,那可是王侍郎的儿子,没有证据不好直接用刑吧?” “证据不是被他烧了吗?那就让他亲口吐出来,自己认罪” 容北书并未抬头,神色亦无起伏,在大理寺昏暗的烛光里,唯独那张脸清晰明亮,眸色却深不可测。 那个小吏拱手称“是”后急忙退下了。 “寺正,那我也去了?” 陆川作为容北书的亲信,审问王决这种事他必须在场监督,免得他们下手没有分寸,落下了用刑的痕迹。 容北书浅浅点头,陆川行了礼便退下了。 等他回来时,本以为已然出发去见公主的容北书竟还在原地阅览卷宗,模样是一如既往地专注。 “寺正,您怎么还在这儿?” 关键的一问惊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容北书,他看了眼漏刻,发现离约定时间只剩一刻,便急忙放下卷宗起身,边走边问:“如何了?” “还没松口” “继续审” 俊秀的背影留下这么一句话,陆川颔首称“是”,目送他火急火燎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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