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宝塔

“是刘公子。”上官月低呼，她被抓的过程中曾经数次听韦忠叫这个华服青年为刘公子，神情还颇为尊敬。 上官月和石典屏住呼吸，从店铺的缝隙中向外偷看。只见刘公子戴着诡判面具，身边跟着几个同样戴着面具的随从，他们的步伐匆忙，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上官月低声问石典。 石典摇摇头，示意上官月不要说话，他们继续观察着刘公子一行人的动向。 刘公子似乎对鬼市颇为熟悉，他带领随从穿梭在各个店铺之间，不时地在一些店铺前停下，与手中之物比对一番，然后继续前行。 “他们看起来像是在寻找什么。”上官月轻声分析。 “我们跟上去看看。” 石典和上官月就要从店铺门里出去，一双黏糊糊的手搭在了两人的肩膀，还有一个低沉幽长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两位~想要点什么？” 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和接触吓了一跳，尤其是上官月几乎要惊叫出来，却被石典及时捂住了嘴巴。他们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身着古怪服饰、脸色苍白如纸的掌柜站在他们身后，正用一双没有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这家店铺与之前胭脂水粉店的风格大相径庭，四周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怪饰品和衣物，店内的灯光昏暗，只有几盏发出幽绿光芒的灯笼勉强照明。 石典定了定神，他能感觉到这位掌柜虽然样子古怪，但似乎并没有立即的敌意，便壮着胆子问道：“我们只是路过，随便看看。” 掌柜的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微笑，声音依旧低沉：“我们这里有各种奇珍异宝，应有尽有，客官们需要点什么？” 上官月从惊慌中恢复过来，小声问道：“我们想要幽兰城的地图，你这里有吗？” 石典心中一亮，连忙点头问道：“对呀，既然应有尽有，有地图吗？” “有~” 掌柜的拖长了声音，然后缓缓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下了一个古旧的卷轴。 他将卷轴轻轻放在柜台上，用手轻轻抚过，卷轴缓缓展开，露出了精细的地图。 上官月俯身仔细的比对了一下刚刚她们路过的地方和地图上的标记，确认这确实是幽兰城现在的地图，满意点点头，“开个价吧。” 掌柜的伸出一根手指：“我要你们其中一个人的阳寿。” 话音落下，店铺半开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外面的红灯笼也同时变成了惨白惨白的颜色。 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从这个掌柜的脚边升起，笼罩向石典和上官月两人。 石典两人脸色大变，他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让他们的心跳加速，一种本能的恐惧在心中蔓延。 石典下意识地将上官月护在身后，阴沉着脸怒喝道：“你什么意思？” 掌柜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伸出手臂，他脚下的阴影变成一张巨大的手掌抓向石典。 “你们两个什么也不懂的生人，居然敢没有任何防备的进入鬼店，还好意思问我！” 上官月惊呼一声，石典反应极快，抬手就向鬼影打去。 掌柜嗤笑，“愚蠢！鬼店之外，相隔两界，只要戴着面具和灯笼我们发现不了你们，可是一旦进入鬼店之中，阴阳颠倒，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阴影化的手掌不管不顾的继续朝石典抓去，却在离头顶还有半米的时候被石典的手臂架住。 掌柜僵硬的脸上露出一丝惊容，脚下阴影又分化出三条影子，变成三只手掌向石典的上中下三路抓去。 “你们躲不掉的，成为我店里的藏品吧！“ 石典吐气开声，并没有躲避，而是跳起来挥拳就打，拳头上不知何时布满了一层薄薄的虚影，这虚影就跟街上的鬼物一般，重重叠叠，看不出真相。 只见那拳头和影子一接触，就像冰雪遇到了熔岩一样，瞬间融化大半。 石典前冲之势不停，两拳把剩下的阴影击破，来到掌柜面前，伸出右掌按在他的脸上。 “不——” 掌柜发出一声惨叫，被按住的脸上涌出大量的白烟，那些烟升到半空重新组成了掌柜的脸，然后狰狞的无声咆哮，炸散开来。 石典垂下手臂，掌柜的身体如被抽散了骨头一般塌成一团。 “你怎么样？”上官月关心的走过来。 “没事，拿上地图我们赶快走，这地方古怪的很，还有很多的规矩，我们不知道具体情况很容易落入陷阱。” 石典垂下的手掌心中亮起的银色“魂”字渐渐消失，刚刚他之所以能够打散阴影，靠的就是这个涉及到灵魂的能力，然后也是靠着这个“魂”字，他直接把掌柜的灵魂抽出来，让其被怨风刮散。 上官月也不啰嗦，卷起地图就跟着朝大门走去。 店铺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半开，屋檐下悬挂的白灯笼也变回了红色，等两人走出店铺回过头去，这个奇怪的商铺就跟刚刚的胭脂水粉店一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家卖糖食得铺面。 被那掌柜的耽搁了一些时间，但是刘公子一行需要一间间比对店铺，速度并不是很快，石典和上官月出来左右搜寻了一会，就在前方的鬼影中找到了刘公子和他的随从们。 只是此时刘公子一行人已经离开了这条热闹的鬼街范围，渐渐没入远处的黑暗之中。 “我们跟上去。” 石典和上官月没再留意其他店铺的情况，赶忙跟上。 而在他们走后，撑着拐杖的黑衣人从另一边的柳树背后走出来，一言不发的盯着远去的两人，没有其他动作。 ----------------- 夜色愈发深沉，幽兰城的鬼市渐渐显露出它真正的面目。石典和上官月紧紧跟随着刘公子一行，穿过熙熙攘攘的鬼市，步入了一条幽深的巷道，这里的灯笼发出的光芒似乎被黑暗吞噬，仅有的光亮难以驱散四周的阴影。 石典的掌心仍能感受到“魂”字籇体留下的麻酥感，这让他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信心。 妖图册中，虎驺那一页的妖鉴在抽取了那个掌柜的魂魄之后，似乎有了点变化。 那些围绕在虎驺身边的祸狼画像上似乎多了点色彩，乍一眼看去没什么变化，但仔细比对就能发现，里面的妖物都变得更生动了一点，在虎驺的身后一个不被注意的细微角落，有一丝几乎看不到的黑线若隐若现。 上官月紧握着灯笼，手心微微出汗。 “我有点害怕。” 石典微微有些诧异，这一路走来，上官月都是一种机智、冷静的表现，哪怕脏乱，她一个女子也没有多说什么，想来也是很不容易的。 他心生怜悯，轻声说道：“没事的。” 上官月点头没有说话，咬住了下嘴唇，在这异地他乡，又是幽冥鬼物之地，她一个普通女子，能坚持到现在连她自己都惊讶。 似乎石典的话让她感受到了些安慰，紧握的手微微松开些，原来有些红的眼眶重新变得敏锐。 穿过幽长的巷道，按地图指示，此地已经进入了城西地界。 那华服刘公子也不说话，只是埋头赶路，他似乎对于这一段路很是熟悉，从鬼市出来后就不需要辨别方向的一直走。 很快，他们穿过一片低矮的瓦房，来到一座看起来荒废了的寺庙。 寺庙隐匿在夜色之中，若非刘公子带领，石典和上官月几乎要错过这座被黑暗吞噬的建筑。 寺庙的院墙破败不堪，门扉半掩，仿佛在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现今的落寞。 “这里是什么地方？”上官月低声问道，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石典的目光在寺庙周围扫视，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看这样子，应该只是个废弃的寺庙。” 他们小心翼翼地跟随刘公子进入寺庙，只见寺庙内部杂草丛生，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打理。然而，刘公子并没有在院中停留，而是直接绕道走向了大殿的后院。 石典和上官月对视一眼，紧随其后。 绕到后院，刘公子的身影消失在了通往另一个小院落的铁门里，石典和上官月加快步伐，可当他们进入小院落的时候，已经没了刘公子一行人的踪迹。 只见偌大的一个院子里，一座高塔静静耸立。 塔高七层，塔身久经风霜，石砖缝隙间长满了青苔，显得古老而神秘。高塔周围没有其他建筑，仿佛它的存在本身就超越了时间的流逝，静静地守望着这座城市。 上官月和石典停下脚步，他们能感受到这座塔内散发出的异样气息，与幽兰城中其他场所截然不同。 “这座塔”上官月欲言又止，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座塔很古怪。 石典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跟踪，低声说道：“刘公子他们可能已经进去了，我们得小心。” 两人走向塔门，发现塔门虚掩着，里面漆黑一片，似乎在等待着他们踏入。 上官月紧握灯笼，灯笼的光芒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微弱，她鼓起勇气，迈步走进了塔内。 塔内的空气潮湿而阴冷，墙壁由大块的石砖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青苔，这些青苔在灯笼的照耀下，发出一种幽幽的绿光，墙壁上，隐约可见一些壁画的残迹，描绘着古老的故事和图案，但由于年代久远，许多细节已经模糊不清，只能从残存的线条中窥见昔日的辉煌，地面也由石板铺就，石板之间缝隙中长出些杂草，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响声。 塔内的中央是一个宽敞的空间，靠墙的周围摆放着一些石制的桌椅，桌椅的样式古朴，雕刻着一些简单的花纹，面上都布满了灰尘，显然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使用，从墙壁的一侧进去，是通往上层的石阶，石阶盘旋而上，隐入黑暗之中。 石阶的扶手上同样布满了青苔，台阶的边缘磨损严重，他们一步步向上攀登，周围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每一下脚步声都似乎在黑暗中回荡着，墙壁上还有一些奇怪的符号和图案，似乎是某种古老的文字或者咒语。 突然，上官月的脚步一滞，她的目光被墙壁上的一幅壁画吸引。 壁画上画着的是一个手持灯笼的女子，在黑暗中前行，但可以感觉到她在凝视着前方，仿佛在指引着他们前进。 “石典，你看这个”上官月指着壁画，声音微颤。 石典凝视壁画，他发现壁画中的女子似乎与上官月相似。 “这这怎么可能？”石典也感到不可思议。 壁画中的女子面庞模糊，但无论是从姿态还是服饰来看，都跟上官月无异，最最让石典感到震惊的，还是壁画中的女子胸前用青色画了一点亮光，跟石典自己看到的一模一样。 “要不要继续？” “继续。” 上官月深吸一口气，继续攀爬，并很快来到了第二层。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电亦如露。” 就在上官月站在二层的塔楼门洞前，抬脚要进入的时候，一个苍老的声音自两人背后响起，吓了他们一跳。 石典两人连忙转头，就见一个矮小瘦弱的黄袍老者拿着一把一人高的扫帚，低垂着头，长长的眉毛都快垂到他的膝盖，也没抬头看两人，似乎刚刚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一样。 “敢问老者，你是何人？”石典警惕的打量着老人。 老人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两根白色的长眉分别垂到腰间，好像听到石典说话才发现两人的模样，看向两人微微有些吃惊，露出一口烂牙。 “我是何人？” 老人闻声自语，停下了打扫的动作，眼神里透出迷茫神色，既像是问石典，又像是在问自己。 “我只是这塔楼里一个普普通通的扫塔人而已。” 石典和上官月眼中，这个自称扫塔人的老人身体忽虚忽实，不同于那些鬼物或者幽冥兽，他更多的给人感觉是活在两个世界中一般，这样一个人自称是普普通通的扫塔人，他们是绝对不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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