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装扮好便准备离开。 欧以屾拦住了要开门出去的甘棠,指了指窗户,拉着她走到窗边,“从这里走。” “这?”甘棠往下看,他们的房间在二楼,这个高度跳下去,她估计要瘫在床上三四个月。 “我们不能走正门吗?”甘棠瞄了一眼楼下,戚戚然道:“我摔下去一定骨折,这里是能感觉到痛感的吧?对吧?” “不能,我刚刚出门看了一圈,这家旅店就只有我们入住。我们现在这个打扮往前门走一遭,那老板就要时刻盯梢我们了。”欧以屾说罢给了她一个脑瓜蹦,“我能不知道你几斤几两?” 说着他从衣服里抽出了一根尼龙绳,又在兜里掏出了一个虎爪钩,安装出了一条逃生索。 “你把这绳子藏哪儿的?”甘棠好奇地左右瞧着,手在欧以屾的腰上摸索着,“你还藏了什么在身上。” 欧以屾按住了甘棠的手,调笑道:“还藏了大宝贝,你要不要也摸摸看?” 甘棠猛咳一声,忙把手抽回来,顾左右而言他,“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点下去吧。” 欧以屾露出了一个得逞的笑,猛地在甘棠脸上亲了一口,随即顺着绳子滑到了一楼。 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情况,见四下无人,便冲甘棠点点头。 甘棠正小心翼翼地握着绳子打算下去,却是欧以屾叫住了她。 “把钩索解开。”欧以屾在下头两手一摊,“跳下来,我接着你。” 甘棠只迟疑一秒,立刻按照欧以屾说的,解开了钩索,将虎爪钩扔了下去,接着眼睛一闭,身子一倾,整个人坠了下去。 片刻失重后,甘棠落入了欧以屾的怀抱里。 她睁开眼,便见欧以屾正笑眯眯地看她,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小乖,你真听话。”欧以屾吻了吻她的额头,把人放了下来。 甘棠歪着头,疑惑地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换了称呼。 欧以屾瞧她的模样,不由想起幼犬时期的嘉娜,虽然它最后长成了可憎的恶犬,但小时候歪着脑袋在他和欧影翳之间来回张望的迷糊样,和现在的甘棠有几分相似。 一想到欧影翳,欧以屾下意识将目光移到了甘棠的额角,问道:“现在还会疼吗?” “啊?”甘棠见欧以屾指了指额头,抬手摸了摸,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欧以屾在说什么,咧着嘴笑道:“早不痛了,淤青都褪得只剩小红点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在游戏里,甘棠的额头一片光洁,但欧以屾还是能很准确的找到她额上尚未痊愈的那处伤口,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随后掩去了眸中的沉色,笑着牵起甘棠的手。 两人避开了大门前台的视野区,偷偷地溜上了车,一路往城区开。 欧以屾口中的黑市是一条坐落在老城区的旧街巷,比邻着该市曾经最大的商贸市场,二十年以前,本地人的生活工作都围绕着这个区域展开,一时热闹无两。 只是随着城市的再规划,经济和行政重心越移越外,如今这个地方已经被边缘成了城郊区域,沦为了繁华都市的失落遗迹。 欧以屾把车停在了街巷外。 巷子很深,夹在冷清的商贸市场和一座居民楼之间,两墙高立遮天蔽日,即使巷子很宽,但从前头瞧,深不见尾,黑洞洞得让人胆寒。 甘棠面露惧色,对即将要进到如此不可测之地十分惶恐。 “小乖,别露怯。”欧以屾轻掐着甘棠的下巴,将她的脸转了过来,“露怯了,会被欺负的。” 甘棠眉头一皱,眉毛耷拉出可怜巴巴的八字形,“怎么欺负?” “不知道。”欧以屾如实说道,“人们敬畏勇者,欺凌懦夫。在这种地方,恶意从来不加掩饰,你示之越弱,他们的恶就会越肆意。” 甘棠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问道:“那要怎么办?” 欧以屾双手捧着甘棠的脸颊,用力揉了揉,把她的脸揉得变了形,说话都不利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欧以屾这才放手。 “保持平静,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要情绪外泄。”欧以屾说道:“别人摸不清你的底,就不敢随便欺负你。” 甘棠了然点头,随后又问道:“没有例外吗?” “有。”欧以屾轻笑道:“凡事都会有例外。” 甘棠忙问:“例外是什么?” “绝对的恶人,以施暴作为唯一的行动纲领,肆无忌惮百无禁忌。”欧以屾继续说道:“还有绝对的强者,凌驾其上之人寥寥无几,没有天敌。” 甘棠指了指巷子口,问道:“那这里面的人呢?” 欧以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想了想,回道:“可能有前者,但未必有后者。” “所谓黑市,早年就是一群作奸犯科的地痞流氓集结在一处,做些黑灰产的脏事。”欧以屾解释道:“人多了,就成了黑帮,便有了势。一旦成势了,这个野鸡窝就住不下金凤凰了。” “那金凤凰会去哪儿?”甘棠好奇道。 欧以屾反问道:“你觉得呢?或者说,你猜猜随着时代发展,黑市现在以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甘棠立刻想起了那段不好的回忆,“是地下拍卖会吗?” 欧以屾摇了摇头,“那还是偷鸡摸狗的小把戏。” 他见甘棠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半天也没有结果,便说道:“现在他们已经把非法的勾当套进合法的外衣里,掩藏在合法经营的公司下,堂而皇之的驻进窗明几净的写字楼里,做起了光荣的纳税人。” “那个人也是吗?”甘棠意有所指。 “一边做着丧尽天良的事,一边捧着好市民的奖章。”欧以屾点神色淡淡道:“他纳的税可能比你赚的都多,手下正经的,不正经的产业供养了数以万计的家庭。所以,政府做了他的保镖,警署沦为了他的打手。” “是天使更是魔鬼。”甘棠喃喃慨叹。 欧以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没有天敌的不会被拘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还留在这里的,都是靠着朝贡换取安宁的小喽啰。” “朝贡?”甘棠想了想,犹疑道:“你的意思是警署在庇护他们?” 欧以屾点头,“这也是一种生计,只要不闹出格,且让他们在黑暗里讨生活,掌心里拽着的小尾巴总比无根之草安全可控。” 甘棠心情复杂,最后叹了一句,“都是选错了行当的普通人。” “正因为是普通人,所以也遵循着普通人那套欺软怕硬的行事准则。”欧以屾说道。 甘棠一愣,欧以屾好像总是这样,冷眼观察着一切,幸福也好,苦难也罢,只入他眼,不上他心,不受影响地抽丝剥茧找出本质,然后做出应对。 有时候她挺羡慕欧以屾的凉薄,天若有情天亦老,多情总是徒增扰。 “怎么了?”欧以屾见甘棠看他出神,便问道。 甘棠摇了摇头,把情绪按下,解开了安全带,“走吧,我们去办个假证。” 欧以屾没有立刻下车,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甘棠开门下车。 “还不走吗?”甘棠见欧以屾久久没动静,走到他那侧,开了车门,探头进去,“还有什么事没做吗?” “没有别的事。”欧以屾下了车,再一次告诫道:“镇定第一,不要被摸底。” 甘棠点头。两人这才往阴暗的巷子里走去。 巷子里弥漫着一股掺杂着木质薄荷香气的烟草味道,猛得一闻,竟恶心得让人反胃。 甘棠教气味熏得头晕,欧以屾见状揽着她的肩膀,让她把脸埋在他的身上,一路半搀半架着她往前走。 甘棠闻着他衣服上淡淡的柠檬草香,舒服不少,精神也好了许多,甚至能走神开起小差来。 她现在顶着的是甘罗的脸,光是想想甘罗在欧以屾怀里的画面竟意外有点好磕。 甘棠被自己突如其来的cp脑吓得一激灵,赶紧甩了甩头。 “怎么了?”欧以屾问道:“头很晕?” 甘棠赶忙回道:“没有没有。” 欧以屾眉一挑,但也没再说什么,一仰下巴,说道:“前面那个人应该就是了。” 五米外有一张小桌子,上面点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灯旁立着不少手工工具,有一个矮个子老头人佝偻着坐在桌子后头,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瞌睡。 两人走了上去,欧以屾在桌上敲了敲,“来活了。” 老头身体一抖,从迷糊中惊醒,手在桌上胡乱摸了一把,寻了一副眼镜,赶紧戴上,看清了欧以屾和甘棠,陌生的脸让他多打量了一番。 “两位是要办什么?”老头将灯调亮了点,递给了欧以屾一张老旧的项目单。 欧以屾接过单子,甘棠凑过头来看。 上面除了办假的身份证,还有假支票,假汇票,假公司营业执照,假结婚证,假房产证只要是你能想到的证明材料,这个项目单上都能找到。 “我们要办两张假身份证明。”欧以屾仍旧仔细看着项目单,头也不抬的说。 “好嘞。”老头看着年岁已高,但手下功夫却很是灵活,“两位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名字?出生地?编码数字有没有喜忌数?” “我是欧煜,她是甘恬。”欧以屾说道:“地址写b市临山港。” 老头眼中闪过一瞬精光,但没有声张,笑呵呵说道:“好好好,你们且坐一会儿,我半个小时内就能做好。” 欧以屾自然看到了老头的变化,只做不知,拉着甘棠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甘棠这才能好好观察巷子里的情况。 巷子两边支着不少摊位,井然有序的倒是和正儿八经的市场差不多,唯一有区别的,大概是摊子上卖的东西。 小到致幻草药、保护类动植物,大到活人贩卖、人头悬赏,无一不是明令禁止的东西。 当然黑市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祥和,反而械斗是常有的事。 才平静没一会儿的巷子里,突然响起来一句咒骂声,紧接着就是桌子椅子被掀翻在地的声音,随后是刀枪棍棒往人身上招呼的皮肉响。 声势浩大,场面十分混乱。 办证的老头似乎见怪不怪,只抬眼看清了参战人员,便继续低头做他的事。 欧以屾伸出手,握住甘棠放在两膝上的手,安抚地捏了捏。 甘棠回他一个无事的表情。 欧以屾打量着甘棠的脸色,见她确实无碍,这才放心,对老头说道:“老人家,我看你这上头写了经营许可证,你还会造这个?能有几成真?” 老头头也不抬,笑道:“只要不去调档案来查,我保证谁来了都看不出来。” 欧以屾了然点了点头,说道:“那一会儿你顺便再帮我办一张。” 老头手下一顿,这回倒是抬头了,“年轻人这是想做什么买卖?走私?” 欧以屾警觉地打量着老头,用手挡在甘棠面前,隔出一段距离。 甘棠不明所以,她们不是来办身份证明的吗?怎么突然就要开公司走私了?她刚刚是按到什么快进键了吗?剧情怎么从第一季跳到第十季了? “年轻人用不着这么惊慌。”老头笑眯眯道:“你说临山港的时候我就有几分猜想,很多走私路子都是从那边弄的,这边的人只和本地人对接的,我看你们两位也是想冒充临山港人,分杯羹吧?老头这里常有这样的客人的,不用怕我说出去。” 说着老头腾出一只手来,在嘴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手势,“老头在这里是有口皆碑的,出自我手的东西,就是官兵要来这里查,我也不多透露一个字。” 欧以屾将信将疑地观察着老头,半晌才说道:“我和弟弟打小没了爹娘,伶仃孤苦,更相为命。我听说这里有赚钱的路子,这才带着弟弟背井离乡来此闯荡。” 说着说着,泪溅衣裳。 甘棠在旁看美人垂泪,看得一愣一愣的,更别说这位美人是欧以屾扮的,惊悚感几乎让她想跳起来尖叫了。 他在干嘛?甘棠尽可能的让自己保持冷静,反复琢磨眼前发生的事,听着欧以屾和老头你一言我一语,又是陈情哭诉又是好言相慰,半天才明白过来,大佬这是又演上了啊。 欧以屾拿纸巾擤了擤鼻子,装作不经意的说道:“万事开头难,我和弟弟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还有一堆事都不晓得怎么弄。我们手里倒是有了一批便宜货,也不晓得怎么脱手,我这弟弟是个空有一身蛮力的蠢东西,什么忙也帮不上,可急死我了。” 说着欧以屾轻轻推了一把甘棠,甘棠心想大佬给她安的人设也太瞧得起她了。 不过心里嘀咕,面上还是很配合的做出孔武有力的样子,往那儿一站,用甘罗俊似好女的脸做出猛张飞的凶样。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对眼泪绝无同情心,不过欧以屾的扮相委实漂亮,梨花带雨真是我见犹怜,就是这半个身子快入土的老头子,见着也不忍心。 “姑娘别哭啊。”老头赶忙又抽了两张纸给她,“老头子知道几个地方,城西南口胡同有两家商贸公司,专门收这种不带税的玩意儿,你带东西过去,他们保管收。” 欧以屾止住了眼泪,道了谢,随即又期期艾艾道:“可是东西卖出去了,这钱我也不知道如何入账,总不能像恶龙守金币一样天天看着,可是这莫名的巨款,银行那边总是要盘问来历,我也不敢存。” “这个你别担心。”老头压着声音道:“虹天大厦里,名字里但凡带了财、金、通、融这几个字眼的公司,你找他们帮忙,付点儿手续费,当甩手掌柜就是,不用一个星期,这钱就安全到你账户里了。” 甘棠听到这里总算是明白了,欧以屾演了这么一通,原来是为了要到洗黑钱的路子,又是要办公司,又是要走私,又是要销货,最后都不过是把去哪里洗白引出来。 大佬这通弯弯绕绕,让甘棠叹为观止。 老头将两张身份证明做出来,连着又做了一张经营许可证,才用了半个小时。 欧以屾检查过后,吩咐甘棠付钱,双方钱货两讫,欧以屾又同老头道了两次谢,这才带着甘棠离开。 回到车上,甘棠便问:“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欧以屾简单回了两个字:“办证。” 甘棠欸了一声,捏着刚办好的热乎身份证明,问道:“不是才办完吗?” 欧以屾从甘棠手里抽出那两张身份证明,扔到了车后座,笑道:“来这里只是为了带你来见见世面,顺道打听点消息。我们不用这里办的假身份,以免有后患,老头的嘴可不一定严,这里的人说话你只能信三分。” 欧以屾启动了车子,又说道:“一会儿我们再换个妆,重新找个办假证的人。” “那我们还用欧煜和甘恬吗?”甘棠期待道:“能用欧塘和甘珊珊吗?” 欧以屾扫了甘棠一眼,轻笑一声,“随你,甘珊珊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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