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听到有开门的动静时，还以为是苏芒终于想起来家里还有她这个娘在。 昨天一早因着苏小满闹腾，一家子就没吃早饭。 中午，苏芒不在家，乔氏不知道捣鼓了点什么吃，反正周氏没吃上饭。 晚上，乔氏不在家，苏芒做的饭也没想起来给周氏端一碗。 如此一来，周氏生生饿了一天一夜。 苏小满和苏芒说话的时候，周氏在屋里就听到了，心底燃起一丝希望。 闺女回来了，自己有吃的了。 周氏盼呐，等呐，就连苏小满砸锅的动静，她都只觉声音美妙。 可外面的动静消失后许久，她都没等到苏小满来屋里找自己，心下开始焦虑。 小满会不会是在生自己气，故意不来见自己？ 过一会儿又担心，万一小满真的不管自己了，怎么办？ 让苏芒一个大男人来伺候自己，不要说“儿大避母”不方便，心不细之类的，只说他要下地干活这一点，应是腾不出手来。 这时候，周氏依然没意识到自己对苏小满的依赖和不公平。 苏芒下地干活，忙的是正事，应该被心疼被感激，因为是男人，所以饿她一天一夜也只是粗心，该体谅。 苏小满不管为这个家干了多少活，多忙多累，伺候人就是该干的，只因为她是女娃。 以性别论长短的事，周氏这不是第一次，应该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苏小满将周氏眸底的希冀和惊喜看得真切。 她明白周氏在想什么，只屋中的这股子难闻的味道，她就知道。 不过，她现在和以后都不想回应了而已。 不要说她狠心。 当初明知苏芒想草草把她嫁出去却选择隐瞒时，只看重长子利益不管闺女死活时，周氏的心更狠。 周氏如何满怀希望盼苏小满来见自己，现在发现后者根本不想理会自己时就有多失望。 “小满。”声音略带颤抖，“你回来了？” “嗯。”苏小满走到床边，从里面的位置，拿走了苏蛰的枕头。 苏蛰以前和周氏共用一个被子。 虽然分家时她说要两床被褥，此时却不能抽走周氏盖的这床，只拿走苏蛰常用的枕头。 “我只是回来收拾东西。” 意思是，一会儿就走，并不是来叙旧的。 周氏眼底升起的希望，黯淡泯灭，最后消失不见。 “小满，带着蛰儿回来吧。你去跟你大哥说说。啊。”语带乞求。 “娘习惯了你俩在身边，真要分开了，实在是……” 过得不怎么样，对吧。 苏小满都看得到。 她摇摇头，转身就走。 走到屋门口，她又心软地停了下来。 最后一次了，她这样告诉自己。 周氏见苏小满转身回来，立马又燃起了希望。 “小满，”她神情激动，“你不走了？” 苏小满没说话。 如同往常做了那么多次一般，将周氏身上的被褥掀开，一一将其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 又打来一盆水，快速为周氏清洗干净身上。 “嘶，好凉。” “怎么这么凉？” 周氏被冷水冰得直叫，“小满，还是用温水吧。” 苏小满依旧不说话。 翻转周氏，让其趴在床的里面，把她身下的稻草换成了干净的，才又把人翻转回来，盖好被子。 “最后一次，以后怎么样，只能靠你自己了。” 周氏不是瘫痪，只是虚弱太过，干什么都十分费力。 若是她想好好活着，定能想到办法克服解决当下的困难，身体和日子或许都能好起来。 脚下的路，皆是上个岔路口的选择。 以后会如何，真的只能靠她自己，别人帮不上。 “你每天过来给我收拾收拾，不就行了吗？”说得理所当然。 苏小满收拾脏衣物的动作一顿，站起身，直接离开。 没回头。 刚到院中，就听到乔氏在厨房跟苏芒指责自己，连她从东屋出来了都没听到。 接着，苏小满就听到乔氏说，让苏芒把他们手里的那张婚书给冯家拿去官府登记备案。 这样就算她不同意，也必须得嫁，彩礼就可以不需要退回去了。 苏小满把手里的竹篓重重一摔。 “乔氏，”她真是受够这个女人了，“你那个娘花了的钱，凭什么她自己不想法还，要你这么急得上蹿下跳？” “还有，你背着我大哥把家里的钱全部拿赌坊吃利息的事，我大哥该不会还不知道吧？” 苏小满就是故意说给苏芒听的。 对不对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就想看乔氏惊慌失措，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乔氏果然手忙脚乱，不知道该先跑过去捂住苏小满的嘴，还是该赶紧捂住苏芒的耳朵。 “阿芒哥，哎呀……死丫头……哎，我……”语言表达系统都有些受损。 苏芒的表情从吃惊到怀疑，现在见乔氏这个样子，就知道他妹妹说的确有其事。 刚想质问乔氏到底怎么回事，就见苏小满已经背上竹篓准备离开。 “分家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我和蛰儿的婚事与你们无关。” 乔氏一怔，像是才知道这事一般。 “还有，若不想让别人怀疑你虐待生母至死，没事儿就去看看她。”别我一走，人死屋里了你们都不知道。 不过后面这句话她没说出来。 “属于我和蛰儿的那一亩田的地契给我。” 苏小满一句一件事儿，都不给苏芒时间消化，让他这会儿脑子乱得很。 先曝光乔氏背着他把钱都拿去放利。 可谁知道是真的拿去放利，还是贴补了娘家。 乔氏刚自己说岳母家有欠债，才还完，他有理由怀疑还债的钱里有他的。 而后苏小满提起了周氏。 他这才意识到一天多了，自己愣是没想起家里还有一个人。 若小妹不提醒，也许周氏饿死在屋里，他都可能不会知道。 这会儿，苏芒突然明白那天拿到分家文书时，自己为什么会感觉心里缺点啥了。 原来，从此他的小妹再也不会为这个家操心上上下下。 小妹不在家时，家里不是这点儿没顾及到，就是那点没人管，怕是会成为常态。 不过，只服徭役这一点，家也要分。 他不后悔。 苏芒没说话，起身去屋里拿来了一份地契，直接交给了苏小满。 “常回来看看。大哥家里永远都欢迎你。” 切，少说屁话。 从我进门到现在，连一句蛰儿怎么样，我们昨晚住哪，吃的什么都不问，还欢迎我回来。 啊呸。 虚伪的男人。 苏小满抓过地契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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