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还是有些茫然的,好像所有要做的事情都告一段落了,一下子便失去了人生的目标。</p>
还有,刘红英。</p>
他一直盼着让刘红英知道的事情,如今却再也不能和她分享了。</p>
坐一班很慢的公交,去往五家村,一路上的繁阴依旧,却再也没有来接他回家的老太太。</p>
蝉鸣聒噪,不知疲倦,绿杨沙堤里,往日重现。</p>
“外婆,以后我要挣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买最大的房子!”</p>
“好!外婆等着!”刘红英笑着,每一道皱纹里都是笑意,在风里回头看他,旧褂子上被汗意沾湿,在车轮的滚动中飘舞。</p>
刘红英应该不会骗他,她的头发还那样黑,像是不会老一样。</p>
但刘红英最会骗人了。</p>
骗他说会等,骗他说再见,骗他说今天的晚饭很丰盛。</p>
走过长长的林荫,只有野鸟啼鸣,他等不到有人再叫他回家了。</p>
“树?”一个眼熟的大娘疑惑着看着广阔的天空,似乎明白乔木究竟在问些什么,“哦,早就卖了。”</p>
“那棵树那么长时间了,芯里都开始烂了。”她努努嘴,指向不远处的手压井,“那么多人都在这里洗衣服,各种脏水都泼在这里,它哪里还有几年好活呢?”</p>
“再加上,树太大了也不好!遮了好大一片天!刮大风倒下来,能砸垮三户人家,多不安全!”</p>
那大娘是个多话的,乔木问一句,她就说出来这么多。</p>
“好久不见你外婆了,今年还回来吗?”她问乔木,“她烙的煎饼香!我这都多长时间没吃了!”</p>
“大娘。”乔木忍了忍眼泪,“她不会回来了。”</p>
“哦。”大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回老家了是吧?回老家也好!有儿有女的亲亲热热地过!”</p>
“唉,我就说怎么这段时间也不见你回来了,没事也来玩玩,比市里空气好。”</p>
“嗯。好。”乔木应答道。</p>
一片炙热下,梧桐树只留下了粗大的树根,那些藏在桐花里的童年,再也回不去了。</p>
视线被眼泪模糊,掉下来,又重新清晰。</p>
泪眼朦胧间,看见远处的身影。</p>
二十二岁的于在野看着落单的人,目光苦涩。</p>
“想哭就哭吧……”于在野走近一些,“我还在这里……”</p>
乔木克制着,没有向前,眼泪都压在眼眶里,盈成泉。</p>
“木木。”于在野向他走来,伸手碰他,却停在了一个不曾触及得距离里,“长大了,就不再需要我了吗?”</p>
乔木埋入他怀里痛哭,边哭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p>
他跟于在野道过很多歉,却从未因为自己的有所保留而道歉。</p>
在很小的时候,乔木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给他。</p>
要不是他的确比于在野小太多,自己的漂亮衣服也能分给于在野穿。</p>
一定超神气。</p>
可现在,乔木不能把心分给他。</p>
他没有办法把这样的喜欢分割出去。</p>
但于在野,却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可以保留过往的,唯一的人了。</p>
“笨蛋。”于在野笑着,眼角却有泪,“不爱一个人是不用道歉的,你没有做错。”</p>
在爱里和解,与遗憾言和。</p>
友情的破碎,也是灿烂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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