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志的家，就像开学第一天，他说的。 穷，很穷。 比黄正的家还穷。 三间土墙房屋，已经有两间破烂不堪，随时都会坍塌。 另外一间，屋顶盖了张红白相间的塑料布。 勉强能住人。 马志和他爷爷，就生活在这样的条件下。 他的自卑，有很大是因为自己的家。 方凡凡从黄正手中缓缓接过骨灰盒:“阿正，给我拿着吧。” 终归来讲，马志是因为他丢性命。 马志的骨灰盒也该由他送到家。 “爷爷！” “有人吗？” 方凡凡一行人来到马志家前，大声呼喊。 除了周围的虫鸣在回应，其它一点杂音都没有。 活跃的李浩然，立马在房子四周溜达一圈。 还是没见人。 “凡哥，他会不会上街去了？” 方凡凡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多，摇摇头。 这个点，上街也该回来了。 农村的乡镇集市，一般都是在上午开。 一个老人家，哪怕走得慢了点，这个点也应该在家。 想着想着，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方凡凡心头。 “浩然，你抱会儿，我进屋子里看看。”方凡凡把骨灰盒交到李浩然手上。 转身朝那没有门，也没有护栏的破烂房间走去。 屋内，说不清楚是什么的臭味，钻到方凡凡鼻子里。 令人干呕。 往里一小步。 方凡凡看到了一口石头堆成的锅，一张乌漆墨黑的床。 床上躺着一个老人。 老人颤抖着嘴唇，朝方凡凡伸手，抬了一下又掉落下去。 细不可闻的声音:“孙……孙。” 方凡凡赶忙跑过去，扶起老人:“爷爷，你怎么了？” “浩然！快打电话叫救护车！” 听到方凡凡在呼喊，顾北和邱泽率先奔着房间冲去。 还未走进去，就见到方凡凡抱着老人出来。 “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车上。 老人犹如马志那晚，靠在方凡凡肩头。 “孙……孙，你回来了？” “你放……假了吗？” 老人无力的双手游荡着，勉强睁着朦胧的双眼。 他想看看他靠着的人。 他把方凡凡当成马志，当成他的孙孙了。 他眼睛看不见了，他好慌。 “孙孙，爷爷……看不到你。” “你在哪儿呀？” 方凡凡握住老人四处乱抓的手，紧紧握着:“在呢，我在呢爷爷。” “孙孙回家啦？” “孙孙，床底下有饼干，你最爱吃的夹心饼干，爷爷都给你留着呢。” “爷爷不中用啦，爷爷舍不得……爷爷还不想走。” 老人褶皱苍老，布满脏东西的手爬上方凡凡的脸。 浑浊的眼泪顺着老人脸上的皱纹滑落。 “孙孙……你！你不是我孙孙！” “我的孙孙呢？我的孙孙在哪儿？” 原本软弱无力的老人，在摸到方凡凡的脸后，整个人坐立起来。 “孙孙，马志！” “马志！” 老人几声呼喊，车内却无人应答。 “我的孙孙是不是出事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孙孙。” “我睡不着，我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我看到孙孙给我说再见……” “我要起来追他，我起不来。” “孙孙，爷爷没用。” “我的孙孙是不是出事了？你们说呀！” 方凡凡咬着牙，泪水止不住的流。 原来，哪怕他们还没说，老人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这就是家，是亲情，是时刻挂在心上的人。 犹豫片刻，方凡凡挥手让李浩然把马志的骨灰盒拿给他。 老人碰到骨灰盒的一瞬间，不吵不闹了。 在骨灰盒上拼了命的抚摸。 “孙孙！是我的孙孙，孙……” “走慢点，等……等着爷爷。” 老人说完，将骨灰盒拥入怀中。 他也跟着趴在骨灰盒上，头缓缓埋下…… 方凡凡见此，眼泪决堤。 “停车！少阳……停车！”方凡凡红着眼，叫停开车的叶少阳。 打开车门，冲下车，不住的在车上拍打。 顾北和邱泽过来检查了一下老人，皆是摇头。 “啊！”方凡凡仰天长啸。 马志的爷爷，抱着马志的骨灰盒走了。 马志的遗愿，也随着老人的离开消散。 莫名的恨意，在方凡凡心头乱窜。 破烂的家，漆黑的床…… 马志的事，爷爷的话…… 一系列场景在方凡凡脑海里跳动。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还有这么穷的人家！ 如果马志的家，条件好上那么一丢丢。 老人就不会出现这个事！ “爸！我要坐那个位置！” “你说贪污腐败没有终点，我来杀！” “你说政策难定，我来改变！” 方凡凡紧握着拳头，抬头看着乌云围绕的太阳。 总有一天，太阳周边会变成干净炙热的火红色！ 马志去世了，马志爷爷也去世了。 方凡凡一行人在路边，等来了救护车。 救护车拉着老人去了火葬场。 由于马志还有个跑了的爸，老人的火化要通过他签字首肯。 不像马志。 有方老开口，什么事都好做，当天晚上就火化了。 方凡凡给马志爸爸打去电话。 “喂？是马志的父亲吗？” “是你妈啊，打错了！” “嘟嘟嘟~” 听着手机传来的盲音，看着黑屏的手机。 方凡凡心头鬼火直冒！ 特么江希辰查到的电话，怎么可能打错！ 再次拨打电话。 “你特么有完没完，说了打错了打错了，你再骚扰老子，别怪老子报警！” 方凡凡不等他挂断电话，直入主题:“马志去世了，他爷爷也死了。” “打电话是通知你回来签字。” 电话那头闻言，没了动劲儿。 好半晌才听到一声叹息:“哎。” “签什么字？你们该咋弄咋弄，该烧烧。” 方凡凡闻言，差点把手机捏碎。 这特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如此没心没肺的话！ 突然，电话旁边隐约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随之马志父亲问道:“喂，马志是怎么死的？有赔偿金吗？” 马志父亲的一句话，气得方凡凡直接把手机砸了。 这是人？ 不！这是畜生！ 自己儿子出事，首先问的居然是有没有赔偿金！ 难怪马志的性格那么怪。 有这种父亲，性格没问题才是有问题。 如果不是老人给了马志最后的温暖，不敢想马志的人生会有多黑暗。 方凡凡拿过李浩然的手机，重新拨过去电话。 “喂，刚才手机坏了，马志有赔偿金，你看什么时候回来领？” “有多少？我儿子大学生，要赔多点吧？” “多，很多！几百万呢！你快回来吧！” 方凡挂断电话，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 这是他第一次对某个人，生起如此强烈的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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