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告别

陈知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利昂拖回来，二话不说就把人塞进了浴缸里。 “里格尔教授怎么说的？不能受冻，不能着凉！”陈知源气急败坏，“你已经成年了利昂，还以为自己是小孩吗？” 温热的水漫过冻僵的身体，利昂耷拉着脑袋蹲在浴缸，他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陈知源立刻紧张起来，“有感冒药吗？” “没事，我泡个澡睡一觉就好了。”利昂不以为意，恩泽星那么恶劣的环境都没把他冻出毛病，玉京的气温比恩泽星高多了。 居福星还是翻出了感冒药，他们的身体是不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免疫力下降而全面崩溃。 “吃药。”居福星端了一杯温水，咔一声搁在桌上，“吃完药再睡。” “哦。”利昂乖乖吃完药，蒙着头呼呼大睡，他不认为一个小小的感冒能把他怎么样，他的身体一直很稳定。可是他没有料到，这个小小的感冒却老是不好。一开始只是头晕犯恶心，接着低烧不退，然后开始咳嗽。不严重，却也无法治愈。 医疗团队殚精竭虑，用尽各种方法，利昂的病情依然不见好转。利昂意识到，他好像到时间了。 里格尔教授看着最新的检查单，眉头皱的死紧，病毒开始活跃，就像突然从冷冻仓里进入温室。之前被禁锢的病毒突然大量分裂生殖，这是个很糟糕的现象。 “教授？”居福星看见里格尔的表情就知道不好。 “唉！”里格尔揉了揉眉心，“我现在也没搞清楚，恩泽星的研究员是怎么控制病毒的。他们的研究进展确实比我们要先进的多。福星，我只能尽力而为，但是······” 里格尔教授没有继续说下去，居福星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恩泽星的所有资料都毁了，凤凰星不可能拿活人做试验，以现在的治疗手段，无法控制利昂的病情。 里格尔很惭愧，“利昂一岁的时候感染病毒，一直接受恩泽星的药物治疗才能稳定到现在。福星，我很抱歉，是我能力不足。” “您不必自责，恩泽星的研究方向也是错误的。”居福星安慰疲惫不堪的老教授，声音很平静，“对于死亡，我们都有心理准备。” 今年玉京的冬天格外漫长，漫长到让居福星时常产生错觉，恍惚的以为他和利昂还在被困在恩泽星。利昂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糕，病毒开始破坏他的免疫系统，器脏渐渐衰竭，并发症随之而来。 再一次从抢救室出来，利昂脸色灰白，他虚弱的安慰居福星，“别紧张，我撑了十八年，福星，你也可以的。” “利昂·······”居福星紧紧抓着他枯瘦的手，“再撑一撑好吗？乔哥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虫洞了，你再撑一撑。” “你别哭啊，我又不会马上死，不过就是进入冷冻舱。”利昂握紧居福星的手，有些遗憾的叹气，“以后我不能陪你了，你无聊的时候只能继续做手工。不过，你到底做的什么东西啊？为什么一直不让我看成品？” “你身体好起来，我就给你看。” 利昂闷闷不乐，“你可真小气。” 居福星一直待到利昂睡着才走出病房，里格尔等在门外，见他出来，对他轻轻摇头。 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居福星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利昂睡的很浅，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衰竭，疼痛不断侵蚀着身体，需要依靠药物才能勉强入睡。这些居福星上辈子就经历过，他都知道。 “福星，他必须尽快进入冷冻舱了。”里格尔透过观察镜看着睡着的利昂，心中满是无奈和自责。“他的父母都不在了，进入冷冻舱需要有人签责任书。福星，利昂还有其他亲人吗？” “我来签。”兰迪的身影慢慢走近，哑声说道：“他已经没有亲人了，我来签。” 病房里只有仪器轻微的滴滴声，兰迪独自坐在病床旁，安静地等待利昂醒来。他其实来过很多次，只是每次都只在利昂睡着后才进来看一眼。他知道利昂还在生气，小孩儿气性大着呢，不然当初也不会离家出走，也就不会······遇见他。心脏微微刺痛，兰迪皱起眉，抚着心口弯下挺直的脊背。他无法对一个小孩儿心动，却无法不内疚，即使再没心没肺，也无法对利昂纯粹真挚的感情视而不见。无关情爱，却有责任，利昂是他应该承担的责任。 利昂的眼睫微动，药效过去，疼痛迫使他醒来。眼前一片昏暗，应该不是环境的原因，是他的眼睛越来越看不清了。利昂摸索着想按响床铃，手却被抓住。 “想找什么？” 利昂愣了愣，他记得这个声音，“兰迪？” “没大没小，叫哥。” 利昂想生气，可是他现在没力气。算了，他快没时间了。等着眼睛慢慢恢复，他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人，还是那张假脸。 “这张脸真丑，你到底哪张脸是真的？” 兰迪笑了笑，“视频是真的。” 利昂有些小情绪了，“那你为什么要用假脸见我？” 兰迪无奈，“我不知道你想看哪张脸。” “虽然你的真脸很好看。”利昂的眼睛望着虚空，语调有些飘忽，“可我还是喜欢诺微娅的脸。” “那我下次换她的。” 利昂又转过头，盯着假脸看了半晌，“其实这张脸也还好，你现在有工作吗？” 就算知道诺微娅这个身份是假的，但是兰迪的穷那是一点水份都不掺的。 兰迪垂眸，掩住渐渐浸出的水汽，“有工作了，收入还不错。” “那就好。”利昂的气息又弱了下去，睡眠积攒的一点能量不足以支撑太久，他得抓紧时间把事情交待完。“我把钱都转到你帐户上了，就是你以前留给我的那个账户。” “利昂·······”兰迪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你不用·······你会醒过来的。” “那你就帮我存着吧。”利昂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就算诺微娅是假的，那也是我唯一的温暖。” 兰迪无声流泪，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疼痛越来越剧烈，意识有些模糊，利昂坚持着说完，“兰迪哥，我早就不怪你了。” 兰迪俯身痛哭，而利昂再次陷入昏迷。 告别利昂的那天，风雪稍霁，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利昂没有亲人，送别他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居福星和陈知源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场景，心里的阴翳比天空的铅云还厚重，阳光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陈知源看着站在冷冻舱旁一动不动的兰迪，轻声提醒，“兰迪哥，时间到了。” “嗯。”兰迪应了一声。 他今天终于没有戴着伪装，难得露出俊美绝伦的真脸，海洋般碧蓝的眼眸盛满了衰伤。他看着沉睡的利昂，轻声说道，“睡吧，醒来就没事了。” 舱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一切尘世的喧嚣，是生是死，福祸难料。 兰迪抬头仰望天穹，祈祷军部的动作能快点，再快点······ 距离凤凰星约200万光年的四号基地附近，上千艘大型运输船正在忙碌的工作。以四号基地为依托，这里将要建造一个超大型湮灭反应装置，第一舰队将其命名为凤翼超级能量发生器。 经过各个舰队近一年时间的反复探查，已经初步确定了虫洞的位置，只是这个虫洞能量反应微弱，相关人员经过研究分析，判断这应该是一个闭合型虫洞。 军部的线上会议正在讨论凤翼的建造方案，钱聚财拉着小山咬耳朵，“跟我解释解释，啥叫闭合型虫洞？” 小山压低声音，“一种具有隐蔽性的虫洞，平时看不见，也没有能量反应。只有在受到外部环境干扰时才会开启的虫洞。” 钱聚财恍然大悟，“怪不得咱们反反复复的找，找了那么久都看不到它，它居然会把自己藏起来。” “对，所以咱们才要建大型湮灭反应装置，通过正反物质对撞产生巨大的能量，把它给冲开。” 小山这么形象的解释，钱聚财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不是相当于咱们给它安了个门，想开就开，想关就关？” “就是这么个意思，不过一般的虫洞不这样，这还是我们发现的第一个闭合型虫洞。” “你俩小声点。”叶南乔提醒两人，威廉将军已经往他这儿瞪了好几眼。 两人立即收声，仔细听军部安排的建设任务。 散会后叶南乔拍拍屁股就走，准备赶紧回凤凰星。威廉将军却将他叫住，“乔仔，你等一下。来我指挥室。” 叶南乔叹了口气，只能跟上。 指挥室里，特战部所有小队长都到齐，威廉将军开始宣布今天的会议内容。“军部决定，探索母星的队伍由特战部和第一舰队共同组成，我们主要负责护卫任务。队伍分三批进入虫洞，间隔时间为七天。第一舰队的名单已经交给我了，第一批进入虫洞的队伍由赫尔曼带领，我们这边········” “我我我·······将军让我们暗影去吧。”林启严都没等威廉将军把话说完，激动的站起来抢名额，“那是我们队长，不让我们暗影跟着说不过去吧。” 威廉将军都给他气笑了，“你有没有规矩？其他人同意吗？” “谁敢不同意？”林启严扫视一圈，“来来来，你们谁不同意，跟我说道说道······” 众人哄堂大笑，没人跟他抢，暗影至今都没有正队，这位置给谁留着还不明显吗？赫尔曼原本就是暗影的正队长，谁敢抢这个名额林启严能跟他拼命。 威廉将军也就意思意思，这个名额肯定是林启严的，他还指望暗影赶紧把赫尔曼从第一舰队薅回来。 “那第二批队伍·······” “我！”叶南乔当仁不让，诚肯的对在座各位表态，“谁要是不服，打一架。” 众位队长：“···········”他妈的，能不能群殴？ 叶南乔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眼皮轻抬，嗤笑道：“你们还要脸吗？” 众位队长：“能打你一顿，这个脸不要也罢。” 威廉将军对这种感天动地兄弟情老怀甚慰，愉快的继续，“第三批队伍·······” 众位队长瞬间炸锅，最后一个名额争夺战打响。 威廉将军高声提醒，“你们决定好了来找我报到，注意别把设备打坏了啊。”说完就背着手，哼着小曲退出了指挥室。 经过一番友好切磋，特战部终于决定了最终名单。吴将军拿到名单一看，冷笑一声，“呵，臭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想从我手里抢人？赫尔曼绝对不会还给特战部，你死了这条心吧。” 威廉将军衰声叹气，可是贼心不死，赫尔曼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薅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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