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关翊都没合眼,虽说秦霜语看起来像是个侠胆义肝的女中豪杰,和琼嬅称姐道妹好不亲热,但匪就是匪,更何况他们在人家的地盘上,一切还是要小心的好,见关翊亲自守在房子外头琼嬅也放下心来,略有醉意的她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等琼嬅醒来只觉得浑身轻松,这风语崖的床铺虽不及王府的软,但总比那马车上舒服多了,刚睁眼就见桃若捧着衣裳守在床前,见她醒了立马跪了下来。 琼嬅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我这没这么多规矩,起来。” 那桃若却依旧跪在地上:“多谢郡主相救,奴婢贱命一条,若落在其他主子手里,怕是早就把奴婢交给那山匪了。” “倒是个知道感恩的人。”琼嬅微微一笑,“跟了我便是我的人,你我主仆一体,我自不会让你委身于这深山匪寨之中。” “郡主大恩,奴婢没齿难忘!今生报不完的来世做牛做马报答郡主!”桃若又是磕了个头,打心眼里感激琼嬅,要知道在别人眼中,她们这些宫女婢子就是命如草芥的下贱坯子,即使是在皇宫里也不会有人正眼瞧她们。 琼嬅上前将她扶了起来,仔细的瞧着这不过十四五岁的丫头,眉眼整齐,唇红齿白,长得干干净净的倒是挺讨喜的,现下虽说桃若口中说感激她救命之恩,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切还得靠时间说话。 “不用来世,踏踏实实在我身边伺候就是了。” 桃若应声忙擦了擦眼泪珠子,伺候琼嬅洗漱梳头,碧落在一旁瞧着桃若做事仔细又麻利,也是稍稍放下心来,又对琼嬅说道:“关将军在外守了一夜,阿顺也是一夜未合眼。” 琼嬅往外瞧了一眼,关翊依旧同桩子一样站在门外:“你让阿顺告诉将军用些早饭,觉是肯定不能睡了,好在马上进淮州了,将军应能坚持的。” 碧落应声出去了,柳若也从外头拿了早饭进来,这山里的饭食简单的很,粗粮白粥配一点咸菜,琼嬅也不挑,昨夜喝了不少酒,喝些粥暖暖胃也是好的。 关翊是个实心肠,就算碧落端了早饭到了跟前他也是就地就吃,也不动地方,生怕有人会伤害琼嬅,琼嬅心中感念,快速的用完早饭又吩咐她们抓紧收拾,出了屋子和关翊相视点点头,一起往前头秦霜语住的房子去了。 秦霜语宿醉,头疼欲裂,正卧在榻上不愿起身,听到说琼嬅来了这强撑着身子站了起来,却见琼嬅神清气爽精神奕奕,一点看不出昨夜喝酒的样子。 “妹妹怎的这么早就起来了,多睡会也好。” 琼嬅上前微微弯了弯腰,作为当朝郡主她已经很客气了:“不是妹妹不愿多留,实在是皇命在身,那大金的大选之日将至,到了大都多少还要休整一下,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望姐姐体谅。” “现在就要走?”秦霜语整个人还迷迷糊糊的,一听他们要走登时急了。 琼嬅忙上前扶住有些晃悠的秦霜语:“姐姐莫急,若我到了大金安顿好了,自会想法子与姐姐见面,到时你我再秉烛夜谈,喝他个三天三夜。” 见秦霜语不说话,关翊也上前说道:“秦寨主深情厚谊关某感同身受,只是郡主有皇命在身,此事又关系到两国关系,实在不宜拖延,还望寨主谅解。” 秦霜语叹了一声:“罢了,我知你们的难处,也不便强留了,前头马上进淮州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差池了。这金人骁勇善战,王室的女子也都不是善茬,妹妹可要多加保重啊。” “多谢姐姐,姐姐的叮嘱我自会谨记,也望姐姐珍重自身,顾好身子。”琼嬅握住了秦霜语的手。 秦霜语也不再多言,陪着她二人出了屋子,见其他人已然打点妥当在原地等着了,当下也明白二人早就打算好了要走,只叫手下人取来一个盒子,打开后是些珠钗玉环之类。 “这些不是我劫来的,是我入山之前家里的东西,如今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我早已没了女儿心肠,若妹妹不嫌弃,这些就当我给妹妹添嫁妆了。”秦霜语说道。 琼嬅并没有在意那盒子里东西的成色,而是有些感动于秦霜语的做法,她们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她能拿出这些从家中带出来的东西足可见对琼嬅的重视。 “多谢姐姐。”琼嬅很是痛快的接过盒子交给了碧落,又将左手上戴的那只迦南木嵌金的镯子取了下来,“此物是家母的遗物,是我今生最看重的物件,如今赠予姐姐,你我姐妹一人一只,愿姐姐看到这镯子的时候就能想起我,而我也会时时记挂着姐姐。” 秦霜语虽不知琼嬅的身世究竟如何,但亡母的遗物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极宝贵的,本想推脱,却见琼嬅扯了帕子覆在了她的手腕之上,一下就把那镯子套了上去。 “我自会格外珍重此镯,妹妹多多保重,你我有缘,自会再见。” 琼嬅点头不再多言,只深深的看了秦霜语一眼,转头离开了风语崖,那秦霜语站在寨子的烽火台上一直看着她的马车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不到一日的功夫琼嬅他们便进了淮州,天黑之前赶到了关翊在淮州的府邸,关翊一夜未眠又赶了一天的路累坏了,安顿好琼嬅之后便回房睡了,依照他的计划先在淮州自己的地盘上休整两日,五日后的大选是误不了的,好歹在自己的疆土之上琼嬅也能自在些。 一夜无话,第二日关翊休息好了便来看琼嬅的情况,琼嬅是既来之则安之的身子,在哪都吃得饱睡得着,倒是碧落几个说夜里太冷都没睡好,关翊本想叫琼嬅在府里好好休息,琼嬅却说想出去逛逛,顺便看看这淮州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关翊知道这郡主怕是馋坏了,听阿顺说在王府里他们姑娘是顿顿不能缺肉的,这十来日赶路为了安全关翊没去过一个驿馆酒楼,就昨儿个在风语崖吃了顿羊肉,郡主怕是早就熬不住了,当下也便答应了带她出去,但她不能带女使,只能带男子,另外还需要用纱巾蒙上脸。 “为何不能带女使?又为何要戴面纱?”琼嬅略有不解。 “郡主有所不知,这淮州是多国多族的交界之处,许多贸易往来都是在这里完成的,来往的外朝外族之人颇多,若是郡主带了这几个女使出去怕是太过招摇了,为保完全,还是带小厮的好。”关翊耐心的解释道。 “那为何我要戴面纱呢?这里也没人认识我呀。”琼嬅又问,这关翊倒是细心的很,为了完成自己的任务一路上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关翊突然就红了脸,低着头小声说道:“郡主貌美,末将怕有贼人起了贼心,末将虽不怕贼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郡主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碧落忍不住捂嘴轻笑,关翊的脸更红了,低着个脑袋像地上有钱一样,琼嬅倒是一脸认真的问道:“将军如此腼腆的性子,是如何和易景行成了挚友的呢?” 听到她提及易景行,关翊抬起头来,却见琼嬅像在说一个陌生人一样,面无表情的吩咐碧落去取条面纱来。 等琼嬅打扮好了跟着关翊出了府,来到那淮州的大街之上,觉得这里热闹极了,只稍稍逊色于汴京,各种各样的铺子都有,那来往的路人确实有许多异域打扮的,关翊一一给她解释都是来自哪里的商人,又带着琼嬅到了那互通贸易的集市,那集市上琳琅满目什么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有,看的琼嬅眼花缭乱很是高兴,这看看那看看的兴奋不已。 此时听到身后有马蹄声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声传来,几人回头去瞧,却见一个赤脚的女子披头散发玩命似的正往这边跑来,后头紧跟着几匹高头大马,那马背上的人明显是一边追赶一边戏谑,否则那骑马的怎会跟不上跑着的? 集市四周的人立刻都散开到了两侧,能在这个地方如此嚣张的人肯定是非富即贵,还是不惹事的好,关翊也想拉着琼嬅往路边靠,却被她反手拉住了手腕:“将军是淮州节度使,岂能坐视不理?” 关翊自然是想管的,他担心的是琼嬅在身边,万一有个差池就麻烦了,琼嬅看着那女子一边哭一边喊的往这边跑,而后边追赶她的男子们像驱赶动物一样往前赶着她,边说边笑,嚣张至极,琼嬅登时就来了火气,想着这好歹是关翊的地盘,干脆一把推开了关翊,走到那街中央,正好直冲着那女子,女子见有人出面救她,立刻快跑几步到了琼嬅跟前,“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姑娘救我!姑娘救我!” 琼嬅将女子拽起挡在了身后,那后头追上来的人也到了她面前,为首的男子并非大梁装扮,看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悦的拉住了缰绳,冷哼了一声:“识相的就快点滚开!爷爷的路也敢挡?” 关翊见状立刻上前,挡在了琼嬅面前,等看清对面的男子倒是轻舒了口气,十分客气的向上一拱手:“原来是六太子,关翊见过六太子。” 那骑在纯黑色汗血宝马之上的正是大金皇六子元朔,这元朔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虽尚未封王,却因其母卓贵妃宠冠后宫而身份贵重,得金王喜爱,在大金那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成日领着一帮人到处玩乐,碍于他的身份和金王的宠爱,那大都境内无人敢置喙,而这元朔更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也经常到淮州来玩,不过倒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和关翊也有过几面之缘。 “吆,是关大将军,许久未见,将军似乎清瘦不少。”元朔就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关翊。 关翊也不恼,对元朔的德行他很清楚,当下依旧客客气气的说道:“回京述职,来回车马劳顿,自是瘦了一些,劳六太子垂问。” 元朔可没心情跟他废话,只扬了扬手里的马鞭:“将军事务繁忙,本太子不多打扰,将军也别挡我的路,把那女子交出来。” 关翊本不想插手这件事,如今边境和平,梁金两国关系稳定,没的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彼此的和气,但他回头看了琼嬅一眼,琼嬅直直的站在他身后没半点要让的意思,这些天接触下来关翊对她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当下便回过身来说道:“不知这姑娘是怎么惹怒了太子殿下?我瞧她鞋子都跑掉了,在我管辖范围内发生了这样的事,自是要问个明白。” 元朔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节度使他还不放在眼里,关翊敢这样明着问他,无非是因为和他四哥关系不错的缘故。 “本太子看中了这女子,要把她带回大都,莫不是还要请示一下关将军?” “敢问这位姑娘是梁人还是金人?若是大金的人,末将自会马上让开。”关翊咬定那女子不是金人,他治下的淮州对来往入城之人把控极严,这做生意的商人多为男子,鲜少有外族女子出入,而看那女子的装扮,一眼便知是梁人。 元朔可不会惯着他这毛病,打马就朝这边奔了过来,不料关翊并不退让,只把琼嬅和那女子紧紧护在身后,眼见那马即将撞了上来,元朔这才拉住了缰绳,也才看到关翊身后还有一个白衣女子。 “关翊,你这是摆明要跟本太子作对了?” 关翊是沙场磨砺多年的铮铮铁汉,本就不把只会贪图享乐的元朔放在眼里,更何况这是他们大梁的地界,凭什么要长他人的威风! “没人要和太子殿下作对,只是在我大梁境内,不管是皇子还是平民,都不能目无法纪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既然这是在淮州城,作为淮州节度使,我自是要保护我的子民,更要守好我大梁的疆土!” 被护在身后的琼嬅在这一瞬间对关翊突然就生出了崇拜的感觉,这才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应该有的气度。 “区区一个节度使也敢挡本太子的路?说我强抢民女,你可知污蔑皇子是大罪!”元朔一向是眼高于顶,压根就不把关翊放在眼里,别说是关翊,就是赵恒来了,他也不带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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