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快些把她带到瓷镇吧。”一位侍卫绕到岳疏桐身侧。 岳疏桐偏头看去,竟然是老熟人。 徽宣,不,是青龙。 想必那三位,便是司徒熠另外几个暗卫了。 司徒熠竟然就这么放出自己的暗卫,正大光明地走动,看来一直找不到段昶的线索,已经狗急跳墙了。岳疏桐的视线在那四位暗卫身上来回流转,暗暗想着。 “青奴姑娘,贼人已经拿下,后面的事交给我就好了。姑娘还有更要紧的事,快请吧。”内侍监毕恭毕敬。 “那件事,交由青龙他们去做吧。我倒想看看总管大人是怎么办这件案子的。” 青奴的话让内侍监一愣,却也无法反抗。 “青奴姑娘这话倒是让我有些好奇。不就是一个偷珠花的小贼嘛,怎么姑娘还要亲自督办,连缉拿齐王的大事都可以暂时搁置。”又有一位暗卫走了过来。 这暗卫身材欣长,肤色白皙,长相还算俊俏,只是眉眼之间尽是邪气。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过问我的事。”青奴面露不悦,“我也是为你们好。这么久以来没有半点齐王的消息,只怕太师已经很不高兴了。白虎,你跟太师年数最久,你应该知道,太师是怎么处置那些没有用的人的。” 那个叫白虎的暗卫轻笑了一声。 “那还真要多谢青奴姑娘为我们想着。” “赶紧把她带回瓷镇吧,不要耽搁了。”青奴不耐烦道。 岳疏桐就这么被押送进了瓷镇的牢狱之中,双手双脚都被戴上了镣铐。 “只要你好好交代,我不为难你。如果敢给我耍花样,我就让你试试这个。”内侍监手中拿着一根烙铁,在岳疏桐面前晃来晃去。 烙铁被烧的通红,散发着阵阵热浪。 岳疏桐心中发笑。 这厮在宫中,处处都是高他一等的人,只能做低眉顺眼的奴婢;到了这瓷镇,倒是可以耀武扬威一番。 只可惜,旁人会被吓到,而她岳疏桐不会。 “大人,我方才就说了,是捡的。”岳疏桐冷冷道。 “还敢撒谎!”内侍监将烙铁贴近岳疏桐的脸,“你这张脸本来就令人作呕,要是多一块疤,只怕还算添了彩呢。” 岳疏桐怒不可遏,握紧了拳头。 “大人一口咬定是我偷的,可有证据?” 内侍监一时被问住。随即道:“到时我说有,自然就有了。” “大人对我这个平民女子如此大动干戈,难不成此案办了,大人能加官进爵?”岳疏桐直视着内侍监。 “休要多嘴!快说,你是从哪里偷来的珠花,可有同伙?” “这是捡来的。还要我说多少遍!”岳疏桐厉声喝道。 内侍监浑身一颤,随即咬牙切齿地举起那根烙铁。 烙铁渐渐逼近岳疏桐的脸。 “且慢。”忽然响起的女声吓得内侍监手一抖,烙铁应声落地。 果然是色厉内荏之辈。 “严刑逼供可不妥。”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青奴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是这丫头嘴硬,我只是吓唬吓唬她。”内侍监满脸堆笑,捡起烙铁放回碳炉。 “你先去吧。我来审,保管让她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区区小事怎么好劳动姑娘。” 青奴瞪了内侍监一眼,内侍监立刻夹着尾巴快步出去了。 “别来无恙啊。”青奴在岳疏桐面前蹲了下来,“你是不是以为,脸毁了,就没有人能认得出你?” 岳疏桐侧过身去,不看青奴。 她从不指望自己还能在青奴面前藏住身份。毕竟她们曾经朝夕相处八年之久,对彼此很是熟悉,以至于仅凭听脚步声就能认出对方。 如今,她已然被识破身份,现在只能力保段泓。 “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在做梦。你既然还活着,那稷王一定也没有死。” “我家殿下已经不在了。当年那场大火,根本就剩不下什么。”岳疏桐怒目而视。 “你自然不会说出稷王的下落。不过,我仍旧会想法子让你开口。你我都是乾魂,你知道我们的规矩,所以,别怨我不顾往日情分。” 岳疏桐依旧不语。 她没有什么好说的。 “在这里,我还可以保你不受皮肉之苦,但是到了祈安,可就由不得你我了。”说罢,青奴起身,离开了牢房。 岳疏桐终于可以好好想想如何脱身了。 青奴一定是要上报给段暄的,她不能擅自行动。在她的信到祈安城之前,一切都还有机会。 此时的牢狱之外,已是重兵把守,而自己此时手无寸铁,肯定是不能硬碰硬的。还是待夜深人静之后,再另寻机会。岳疏桐打算着。 牢狱中阴冷潮湿,腐朽的气味儿萦绕着岳疏桐的鼻腔,让她倍感不适。偶尔还会有几只老鼠跑过。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刻都是分外难熬。 终于,牢房中暗了下来。夜幕降临。 “我来送饭,开门。” 岳疏桐循声望去,只见一位以面具遮住脸的男子正同狱卒说话。 那男子也是暗卫之一。今天在临穹山下,岳疏桐曾留意过他。当时只觉得他的身形有些熟悉。 狱卒打开了牢房的门。男子提着一只食盒进来。 岳疏桐警惕起来。那食盒里的饭菜,定是放了什么东西。 男子却停在牢房门口。 狱卒见状,面露疑惑。 男子突然转身,紧接着,岳疏桐就看到狱卒脸上的表情由疑惑转为痛苦,继而眼神开始发散。 狱卒倒在了地上,身下流出了一大滩的血迹。而男子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匕首上还滴着鲜血。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牢房外的人还来不及反应,便被男子甩出的几只飞镖刺中要害,一命呜呼。 “临穹山有难,你快些走!”男子从狱卒身上取下钥匙,将岳疏桐手脚上的镣铐打开。 “你到底是什么人!”岳疏桐大为震惊。她不明白这个人为何要帮自己,还是说他另有图谋。 “随你信不信。”男子举起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岳疏桐更加不明所以。 “快走!外面的人都被我调走了,你快走。”男子的声音故意压的很低,因为疼痛有些颤抖,语气中透着焦急。 一瞬间,岳疏桐觉得这男子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她来不及多想,拔腿跑出了牢房。 外面果然如男子所说,不见一个官府的人。 岳疏桐不敢耽搁,朝着临穹山的方向一路狂奔。 一路上,岳疏桐的耳边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还有自己的喘息声。 月亮投下了一层银光,照着岳疏桐回山的路。 可这月光,越接近临穹山,就越显得诡异。银光渐渐褪去,只余金黄色的光芒。 岳疏桐扶住路边的一棵大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努力稳住心神,才发现那金黄色的,不是月光,而是火光。 临穹山的方向,此时正是火光冲天! “不!”岳疏桐发出一声绝望地嘶喊,再次朝着临穹山飞奔而去。 沿着那条熟悉的石阶而上,岳疏桐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她似乎听见了弟子们的叫喊声。 岳疏桐终于迈上了最后一级石阶,眼前的景象宛如人间地狱。 从前肃穆庄严的学宫已经身陷火海。官府的人如同阎罗殿上的鬼魅,正在抓捕四处奔逃的弟子。 就像当年一样。就像当年稷王府被抄没时一样。 “抓住她,别让她逃了!这座山上的人皆是反贼,一个别留!”几个官兵朝着岳疏桐跑了过来。 岳疏桐只得迎敌。 那些官兵自然不是岳疏桐的对手,非但没有伤到岳疏桐分毫,反而丢了性命。 岳疏桐捡起地上的刀,准备拼命。 火光之中,一队官兵跑过,往省身殿后面去了。 那是长老们住的地方。 岳疏桐立刻追了上去。 果不其然,那些官兵涌进了星隐长老的院子。 星隐长老必然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岳疏桐冲上去,同那些人厮杀起来。 纵然岳疏桐武艺高超,可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虽然最终将官兵尽数斩杀,可她也负了伤。手臂,腰间,还有腿上,都是伤口。 岳疏桐忍着强烈的痛楚,推开星隐长老的房门。 星隐长老已经引燃屋中的帷幔。她的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把剑。 “阿灼!”看到岳疏桐跌跌撞撞地进来,星隐长老惊呼了一声。 “师父,我们快走!”岳疏桐拉着星隐长老就要离开。 星隐长老却站在原地不动。 “我不会武功,你带我走,只会拖累你。” “不,师父,你不走我也不走!”岳疏桐心中升起了一股熟悉的恐惧。 在父母离世时,在稷王府被抄没时,她都曾有过这样的恐惧。 “此剑名为‘照霜’,是我父母的遗物,我现在将它传与你。”星隐长老将手中的剑塞进岳疏桐手里。 “我不要!”岳疏桐就要将手抽出来。 “好孩子,你听话。我在临穹山住了这么多年,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是生是死都要与它在一起。你还有以后,你还有你要做的事。”星隐长老双眼含泪,映着熊熊的火焰。 “师父!”岳疏桐泪如雨下。 星隐长老不再说话,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岳疏桐只觉得被她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星隐长老一把将岳疏桐推出了房门。岳疏桐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 伤口传来阵阵剧痛。岳疏桐费了好大的力气也没有站起来。 而星隐长老的屋子已被大火尽数吞没。 “师父!”岳疏桐伏在地上,心中如万蚁啃噬,痛不欲生。 自从她来到临穹山,星隐长老就对她多加照拂,事无巨细,如亲人一般。 而这次,她又一次失去了重要的人。 “若我当真有什么罪过,惩罚我一人便可,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我的家人离开我!”岳疏桐嘶吼着,她不知道自己是在质问谁,也不知道会有谁能给她答案。 岳疏桐痛哭着,拿起一旁的照霜剑,奋力站起来。 她还有事情要做。她不能让星隐长老白白死去。 现在,要找到殿下,还有竹猗师兄他们。 岳疏桐踉踉跄跄地走出了院子。果然在前方,她看到了正带着荧儿和如粹躲避着官兵追捕的只影。 不知是不是因为巨大的恐惧,三个人竟然跑进了一条死路,被堵在了里面。 岳疏桐提剑上前。 鲜血飞溅,岳疏桐只觉得自己的脸上都是温热的血液。 “阿灼……” 岳疏桐听到只影在叫自己。 她转过身,只见只影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而被她护在身后的荧儿和如粹,已经是目光呆滞,显然是被吓坏了。 “师姐,公子和竹猗师兄呢、”岳疏桐忙问道。 “我不知道,太乱了,太多人了……” “快走,快离开临穹山。”岳疏桐拉起三人,“我护送你们走。” 一路上,不断有人来围攻四人。岳疏桐用自己的身体将只影他们和官兵隔开。 终于,只影带着荧儿和如粹跑进了后山。 岳疏桐这才放下心来。 不知道今晚究竟有多少人来了临穹山,岳疏桐只觉得自己杀了好多人。 从前为钟灵毓秀之地的临穹山已是血流成河。 她从未杀过这么多人。 在一次次的拼杀中,岳疏桐渐渐麻木。 可是她一个人,势单力薄,伤口血流不止,若是再不走,只怕要命丧于此。 岳疏桐开始往山下撤去。 官兵穷追不舍。 在临穹山三年,岳疏桐对临穹山已经甚是熟悉。她没有直接下山,而是绕进了一条尽是山石,崎岖难行的路,才终于甩掉了追兵。 这条路虽险,却是去后山最近的路。只影、荧儿和如粹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后山,她要赶快与他们会合。 只是不知段泓和竹猗的下落。方才在临穹山,岳疏桐没来得及去找他们。 伤口随着岳疏桐的动作开始裂开,又有鲜血流了下来。岳疏桐不慎踩到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脚一滑,跪倒在地上。 岳疏桐只觉得有碎石刺到了伤口,剧烈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 她全身不受控地颤抖了起来,大滴的冷汗从额间滴落。 岳疏桐吸着气,扶住一旁的山石,拼尽全力站起来。拖着满是伤痛的身躯,艰难地前行。 此时,她觉得这条路分外漫长。 鲜血不断地流出,岳疏桐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她开始看不见脚下的路,仅凭着残留的一丝意识支撑着行动。 岳疏桐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去。 恍惚间,她听到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阿灼。” 是段泓。 段泓的声音让岳疏桐的意识终于有了片刻的清明。她睁大双眼看去,只见前面的平缓之地上,段泓正满身血污地站在那里。 “殿下……”岳疏桐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她拼着最后的一丝力气朝段泓走去。 段泓亦朝岳疏桐走来。 岳疏桐耗尽气力的一瞬间,段泓稳稳地扶住了她。 实实在在的触感让岳疏桐放下心来。 这不是幻觉。段泓此时就在她的面前。 她看着段泓的双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段泓在说什么。 很快,岳疏桐便陷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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