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叙述性诡计

122日，17：50，普山路别墅群。 刑侦二队严阵以待，以曲长风为首的5个人守在贺天的别墅周围。 肖慎，鹿招摇，莫语澄三人坐在别墅内的沙发上陪着贺天。 警方没有打草惊蛇，如果死亡预告属实那么在此刻到明天早上7点之前，贺天将会被小保姆红姐残忍杀害在别墅内。 鹿招摇一直在看着手里的那两页纸，企业家被杀案，这篇故事并不长，很快就能看完里面的信息也早就被他们反复提炼过，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她遗忘了一样。 肖慎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多小时了。他本来就是个急性子，哪是能坐得住的人，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坐下来，燥的不行。 “你还抱着这堆纸研究什么呢！不是已经找到受害人和凶手了吗。” 鹿招摇没理他，浑身上下都在抗拒无效社交。 肖慎却偏要和她说话：“哎等完事儿喊上你们家老景一起吃饭去？” “没空。” “谁没空？” 鹿招摇抬起头无声的控诉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在说：这还用问吗？ “你没空还是他没空？”肖慎权当没看见，他就是太无聊了，想找人说话而已。 “有区别么？”鹿招摇问。 “当然有区别，你没空我可以找老景吃饭，老景没空我可以和你吃饭，我也不是非得三个人一起才……” “你说什么？”鹿招摇突然打断了他。 “啊……我说你没空我……” 肖慎刚张嘴，再一次被打断—— “叙述性诡计。” 她唰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我们被骗了，被它的文字骗了。跟我走！去开车！” “什？什么？”肖慎没懂，但不妨碍他赶紧跟上了鹿招摇：“什么意思？什么叫被骗了？” 鹿招摇没理他，低头坐在副驾上喊了一句：“小曲上车！” 晚出来一步的莫语澄只能干巴巴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内心默默流泪。 车上，曲长风一会儿看看驾驶座上的肖慎，一会儿看看副驾上的鹿招摇一脸懵逼：“老肖，鹿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贺天那不守了？” “我还想问呢！”肖慎翻了个白眼。 鹿招摇开口：“小曲，肖慎刚刚问我景医生今晚有没有空要和我们一起吃个晚饭。我告诉他没空。你说这顿晚饭最终吃了吗？” “啊？”曲长天还没有反应过来，更加懵逼了：“都没空了，吃什么吃啊。唉不是，你们三个吃饭为啥不叫我呀？” 鹿招摇摇了摇头：“不对，吃了。” “不是没空吗？怎么又吃了？不是……不是今天晚上吗？怎么就吃了？” “我说没空，但没说谁没空，景医生没空，就是我和肖慎吃，我没空就是景医生和肖慎吃。” 鹿招摇有些懊恼。这么浅显的叙述性诡计，为什么她没有早发现。 明明她玩叙诡还是挺厉害的。可恶。 她握紧拳头，为自己的想当然而自责。她早就应该想到，既然杀人笔记本是幕后之人对警方的挑衅，那自然不可能就那么明明白白的把事情告诉他们。 他们这些警察都已经习惯了看卷宗档案，竟然被这简单的文字游戏给耍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就因为我喊老景吃饭，你就发疯了？” 肖慎简直想给这位姐磕一个，5年了，他还是没有习惯，这姐半天憋不出一个活屁的性格。 死社恐，哼。 “叙述性诡计，指的是作者利用文章结构或文字技巧，把某些事实刻意地对读者隐瞒或误导。” 并不是所有警察都懂这种文字游戏，鹿招摇会这么快反应过来还得归功于她平生唯二的兴趣：看柯南和打剧本杀。 曲长风立马百度了一下，然后分享给同样不知道的肖慎听：“叙述性诡计就是作者通过叙述，主观介入故事，以叙述手法刻意诱导读者向假象的方向靠拢的一种讲故事方法。 作者用讲述方法故意避重就轻误导读者，利用读者与故事只能通过作者叙述这唯一的渠道进行联系，用叙述方法隐瞒或曲解情节就是叙述性诡计。” 鹿招摇点头，问他俩：“明白了么？” “所以……呢？”肖慎迟疑的开口。 显然他啥也没明白。 “我们锁定贺天是企业家是因为他满足了故事中所写的大部分描述对么？” 曲长天道：“没错，只有他符合最多。” “你再仔细看。现在以叙述性诡计存在为先天条件，再次去看这段文字。看他的结构和叙述手法。”鹿招摇把手里记着故事的纸递给他。 “这……是标点符号？这段关于企业家的描述被双引号截成了三段？可是这代表什么意思呢？” “听过同名同姓诡计么？” 鹿招摇淡淡的说：“你喊肖慎老肖，肖慎的爸爸也是老肖，那当有人喊出老肖这个称呼的时候，他喊的到底是谁？” “你的意思是？！”曲长天一点即通，顿时睁大了眼。 “这描述的可能不只是一个企业家！怪不得，怪不得他不写名字！所有做生意的商人都是企业家！他是在误导我们！” “没错。”鹿招摇点头：“所以我们现在必须找出，除了贺天之外，还有没有另外的企业家有几个。 现在知道这个笔记本全篇充满叙述性诡计，我们就必须重新整理线索，这些线索都很细，幕后之人是故意想误导我们！ 很有可能我们现在得到的东西全都是错误的。” “那我们现在去哪？”肖慎问。 “回局里，重新排查科技盛典相关人员。”鹿招摇边说边再次看起了故事。 第1个引号里的企业家，描述中说他年纪不大，这个年纪不大，到底是指多大，20岁也是年纪不大，30岁也是年纪不大。 后面又说很多女人想要嫁给他，如果换了自己，鹿招摇肯定不想嫁给一个已婚的男人，也就是说这个企业家应该是未婚。 第二段说他并不想参加这样的盛典。这样的盛典是指什么呢？科技吗？是因为这个企业家所涉及的产业根本就不是科技产业吗？ 年轻，未婚，参加了科技盛典，但可能不是科技产业，经常捐款慈善……鹿招摇重新整理了一下关键词。 一句话突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其中一个参赛年轻人倒是给他留下了些印象，据说那个年轻人的电脑水平不错，名字也很有意思。” “小曲，去查一下科技盛典当天那个比赛参赛的人当中有没有名字比较有趣的参赛者？” “好！” 曲长风一查之下差点惊掉了下巴：“鹿，鹿姐，有一个，他的参赛名就叫——企业家！！” 鹿招摇眼睛一眯：“查一下他盛典当天都干了什么！” 很快一份资料放在了鹿招摇的面前。 王昭，男，25岁，二本毕业，目前无业，通过网络高价买到了科技盛典的入场券。 在盛典当天他结识到了一些企业家，其中与他聊的最投缘的是朝阳传媒的柯常乐。盛典结束后他得到了柯常乐的大额投资。 “另外我们也查了一下这个柯常乐，柯长乐男28岁未婚，朝阳传媒董事长，t市最有前途的企业家之一，这次参加科技盛典是受贺天所邀。 这个柯常乐在网上的风评非常好，符合第一引号里企业家的描述，而且这么来看的话，所有事情就都联系上了。 第一位企业家是柯常乐受第2位企业家贺天所邀在宴会上认识了第3位“企业家”，也就是年轻的参赛者王昭。这段文字中描述的是三个企业家！” “马上派人支援，小曲你带几个人去王昭那里。肖慎，你和我去找柯常乐！” …… 12月2号，23:30，柯常乐别墅 深夜一片寂静，幽暗的别墅内，肖慎如同一头正在捕猎的猎豹，将自己完美的隐藏在黑暗之中，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时间1分1秒的过去。 猎豹开始烦躁。 猎豹开始生气。 猎豹开始摆烂。 “鹿啊……咱是不是被耍了？都这个点了还会出现不？” 鹿招摇皱着眉头，开始思索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时间不可能错，叙述性诡计只是误导，但绝对不会给一个假的时间。如果连时间都是假的，那幕后之人给警方这么一个笔记本，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可如果时间不假，真的是在12月2号这一天有一个人正在进行犯罪，那这个人是谁？他杀的人又是谁？ 鹿招摇突然一怔，她反应了过来。 “是时间诡计……” “什么？” “因为凶手在前一段的描写中明确说了今天是12月2号他要开始杀人了，所以在下一段描述的时候，保姆在早上发现了尸体，我们就下意识的以为故事时间是连续的。 从而认为发现的尸体就是在12月3号，甚至下意识的觉得发现的企业家的尸体就是上一段我所描述的猎物的尸体。 可如果这又是一个误导呢？12月2号死的人根本就不是企业家，而企业家的尸体也不是在12月3号被发现的……” 肖慎嗓子有点干：“别自己吓自己，也许是你想多了……” “不，不对。第1段描述中说猎物已经奄奄一息，我高举匕首朝他刺入。 我们当时结合第2段判断这一匕首刺入的是眼睛。 可你再回想一下第2段描写保姆看到尸体时候的状态。 尸体眼睛是被刺穿，可插着匕首的地方是他的腹部！这一点和第1段的描述是相悖的。 如果说最后一匕首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那应该是先插了他的腹部再插的眼睛，那刀又怎么会留在腹部？” 肖慎也无话说了，他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接着又是无边的怒火。 这一刻两人都意识到了，在他们不知道的角落有一起谋杀案，很有可能正在如故事中所说的那样发生。 鹿招摇的手抖了一下，立马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今天有没有人报案？被匕首刺杀的？” 她的心咯噔一下，脑子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这一瞬间她才理清了一切，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鹿招摇的声音很冷，像一块万年寒冰：“死者是不是叫吴俊？好，我知道了，谢谢，再见。” 挂掉电话她看向肖慎说道：“一个小时前，一队接到报案，福田路发生谋杀案，死者吴俊，死状惊恐，被匕首刺杀，失血而亡。”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故事中唯一被忽视掉的角色，竟然才是今晚真正的受害者。 鹿招摇想到的太晚了。 半个小时后。 二队赶到尸检中心。 “啥风把二队刮来了？你们不是在跟那什么杀人笔记本的案子么？怎么有时间跑这儿来啊？总不能是有的队想抢案子吧……” 一队队长是肖慎的老对头了，据说两人是大学同学，曾为了抢一个姑娘大打出手，结果人姑娘两个都没看。这俩家伙却自此结仇，互相怎么看怎么不顺。 “哼哼”肖慎皮笑肉不笑一下，难得没有上来就吃火药：“什么抢不抢的，该是谁的就是谁的，唉，要不是那人的呀，他抢都抢不到。” 两人挡在门口一阵阴阳怪气，其他人早就已经习惯了。 曲长风趁着一队不备，溜进法医办公室。 “快快，吴俊实践报告给我一份。” 法医刘茗抬头瞥了他一眼：“又跟人一队抢案子呀，不太好吧。” “什么好不好的，本来就我们的案子。”曲长风已经开始动手自己翻了：“哪个是吴俊的？这个是不是啊？是我可就拿走了。” “咱就不能走一次正规程序吗？” “时间就是生命啊大姐！走程序那时间我们二队都救了多少条命。后补啊！走啦！” “嘿，你喊谁大姐呢！”刘茗气的大叫：“景主任你管不管了！二队曲长风仗着是家属队友身份要无法无天了！” 话音刚落，曲长风背着手像个老干部一样的，又探回了头：“小姑娘，别那么刻薄……” 说完，脚底抹油转头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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