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冷风声渐停，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在场众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瞪大双眼看向说出这句话后，仍神情平淡的谢嘉宁。 这其中最惊讶之人，当属本欲上前帮谢嘉宁说话、斥责晏铎的两名世家贵女。 此二人就是方才被晏铎毫无君子风度撞开的那两名贵女。 内阁世家出身的陈清阮和仲玉秋二人，本来结伴站在湖边不远处低声交谈，抬头之时，却陡然被身旁走过的晏铎狠狠撞了一下。 其中陈清阮直接被晏铎撞倒在了地上，掌心硌在凸凹不平的雪地上，被脚边碎石划伤了一个口子。 “清阮，没事吧？”仲玉秋连忙扶起她，面色关切地问。 陈清阮被好友扶起身后，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没事，然后微微蹙起眉，回头看向撞了人后毫无抱歉之意的晏铎，却发现晏铎已经走到了另一名身坐行椅的女子面前。 于是便目睹了晏铎故意为难谢嘉宁的一幕。 陈清阮紧抿着唇，眸中升起些许愠意，旁边的仲玉秋瞧见此景也是目光微冷，拉过陈清阮的手，不满地道。 “清阮，我们去找晏家那位公子说说理，他方才撞了你后不仅没有道歉，现在又转而去为难其他女子，太过没有礼数。” 陈清阮犹豫一瞬，点头同意了，但却先行拉住了仲玉秋，对她提议道。 “玉秋，可以把我兄长也叫上，这样那晏家的公子也会多顾忌几分，否则仅我们两人去，他可能都不会予以理睬，也帮不上谢家那位贵女。” 陈清阮的嫡兄陈寻也受邀来到了江府，只是此刻正位于湖岸另一侧，同其他友人站在一起。 陈清阮是听过晏铎在京城之中的名声的，知道此人不好招惹，故而有此提议。 仲玉秋觉得她说得有理，便迅速应下道：“好，那我们去找你兄长一起……”她话音还未落下，就听周旁的几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陈清阮和仲玉秋二人立即停止了对话，重新望向晏铎与谢嘉宁那处，却见谢嘉宁还没等她们前去帮忙，就已经和晏铎对峙上了。 她目色平静地看向晏铎，声音轻而柔，话中内容却与柔和嗓音截然相反。 “所以呢，可以让开了吗？你挡在我面前实在碍眼。” 陈清阮和仲玉秋止住了本欲行动的步伐，皆愣在了原地。 同样怔在原地、停住脚步的还有从湖对岸绕过半圈，已然临近石桥的沈沐青与陈寻。 沈沐青本是来找妹妹沈莲心的，陈寻则恰好也想去对岸找陈清阮，两人便同道而行了。 结果他们二人刚匆匆赶来此处，就听见了晏铎与谢嘉宁之间剑拔弩张的对话，以及眼前这惊人的一幕。 只见谢嘉宁话音落下后，她面前的晏铎明显愣了愣。 很快，晏铎眸中便聚点暴戾之色，声调忽地下沉，反问谢嘉宁：“你说什么？” 谢嘉宁却根本不欲再同他对话，目光冰冷地与之错开，直接无视了晏铎，并轻唤了声：“秋白。” 秋白在她身后立即低声回应：“是，小姐。” 下一刻，秋白推着谢嘉宁的行椅干脆地绕过了晏铎，朝湖边行去。 寒风穿过，谢嘉宁坐在行椅上，晏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湖岸一片静默，两人背对着擦肩而过。 晏铎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似是完全没有料到谢嘉宁会这样应对，或者说，晏铎本就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但晏铎原本的目的倒是成功了，谢嘉宁的确不再以温和之面待人，而是用一种平静却不含温度的目光看向他。 不知为何，晏铎望着谢嘉宁那双尽数收起笑意的眼眸，反而变得更加心烦意乱。 于是他转过身，目色阴戾地盯着行椅上谢嘉宁的背影，再次冷笑一声。 “呵，难怪江常津说你目中无人，我倒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嚣张的女子。” 江常津堪堪从湖边赶来，本想作为江府聚会的主人，从中息事宁人调解下谢嘉宁与晏铎两人之间的矛盾，结果刚走到近旁，就听到晏铎已经把他出卖了。 江常津大惊失色，恨不得冲上去捂住晏铎的嘴。晏铎这疯子，当真是毫无顾忌，竟然当着其他世家之人的面，公然把自己背地里骂谢家嫡女的话给捅出来了。 江常津面色为难地停在原地，有些心虚地瞥了眼左前方的谢嘉宁。 其实江常津自从见到谢嘉宁本人后，就已经没了最开始恼羞成怒说要她好看的报复心思。 江常津这人和晏铎相反，晏铎看不惯谁，会直接当面与人对峙，江常津则时常是背地里放狠话，但若真把事情放到明面上，却又开始下意识避免与他人发生冲突，尤其是方才见识到了连晏铎都在谢嘉宁那占据了下风，江常津立刻就有些怂了，毕竟他也不想真得罪了定国公府。 至于江常津上次在府内与妹妹江如玥发生争执，还扇了她一巴掌，主要是因为江如玥乃是自己亲妹妹，江常津对于窝里横这件事，总是比对上外人要强势几分。 因此这会在晏铎当面讽刺了谢嘉宁后，江常津开始暗暗后悔自己之前嘴贱，要是他没在晏铎面前添油加醋贬低谢嘉宁，晏铎今日也不会当面挑衅这女子，反还连累得自己也被拖下了水。 江常津一时之间思虑颇多，他心中清楚，自己虽然在其他京城子弟面前能摆出尚书世家的架子，但实际他在江府之内并没有什么地位，江父和江母比起他而言，本就更看重两个嫡兄，今日若是江家又因他而得罪了定国公府，那父亲肯定饶不了他。 江常津一想到这，便有些心惊胆战，目光踌躇地偷偷看向另一旁的谢嘉宁。 谢嘉宁并不知江常津的胡思乱想，也压根没有把他如何看待自己一事放在心上。 她听到晏铎的话后，神情依然平静，并未回头，只是在晏铎的接连挑衅下，最终眼眸深处还是划过一抹厉色。 看来此人就是传言之中，京城晏家的那位疯犬。 因为是疯犬，所以才于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地吠叫，又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于她，惹得人徒增厌烦。 谢嘉宁略微眯起双眼，隔着银白袖袍，抬手抚上腕间的佛珠，有一搭没一搭地将之转动，同时思绪也在飞转。 刑部晏家的那些事迹，她在此前暗中调查几名阉党尚书之时，便听说过一二。 晏尚书其人贪恋美色，行宠妾灭妻之举，致使晏家姐弟自小无人管教，变成了如今这副恶名远扬的模样。 今日晏芙并未到场，因此她只见到了晏铎，此人果然如传闻中一般乖张暴戾、阴晴不定。 谢嘉宁停下转动佛珠的手，改用指尖一下接一下、轻轻抚摸着顶端几颗光滑细腻的圆珠，就像在摸犬类毛茸茸的头颅，眼前同时闪过晏铎唇红齿白的面孔，缓缓心想。 不听话的狗，就该好好管教一番。 若是这疯犬能被驯化，在不久的将来，必将于她谋权之路上发挥奇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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