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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高太公招上门女婿反悔 孙悟空打包票驱除妖魔

师徒两个又再长途跋涉,在荒山野岭中行了七八日,正是: 秋去冬残春过半,何年行满得真文? 这一日,行到黄昏时分,远远见到前面有一座村庄,唐三藏道:悟空前面有一村庄,我们去借宿已晚,明日再行,如何? 孙悟空道:师父,等我去看看吉凶,再做打算。 于是定眼一看,只见竹篱密密,茅屋重重,溪水潺潺,柳绿依依,真是处处山林喧鸟雀,条条道径转牛羊,悟空看完喜道:师父,这是一条好村庄,我们赶快去借宿。 两人行到村口,见到迎面走来一个少年,头裹着棉布,身穿着蓝布衫,手拿雨伞,背着包袱,扎住裤脚,穿一双草鞋,正气冲冲的往村外走去。孙悟空一手拉住他道:喂!喂!喂!小兄弟,为何走得匆忙?我且问你,这是什么地方? 那少年只管挣扎,想推开孙悟空,道:哎呀!我有急事,你去问别人! 孙悟空扯住他不放,赔笑道:施主,先别生气,俗语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帮你解除烦恼哦! 那少年挣不脱手,急得乱跳,道:真是晦气!刚刚被骂完,一肚子闷气!现在撞着这光头,被纠缠不休! 孙悟空见他骂自己光头,更加不放他走,道:不如这样,你如果有本事挣脱我的手就放你走! 少年左扭右扭,哪能挣脱,孙悟空的手就像铁钳一样钳住。他一边骂,一边把包袱和伞丢在地上,用手来打孙悟空。孙悟空一心要与他耍,左闪右避,那少年哪能打不着,急得他满头大汗。 唐三藏道:悟空,你去问其他人吧,何必非要拉住他纠缠呢? 孙悟空道:师父,你不知道,问其他人没意思,必须问他才有买卖。 那少年实在是拗不过行者,便道:这里是乌斯藏国界,叫做高家庄。庄里人家一大半都是姓高,所以叫做高家庄。好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吧! 孙悟空道:不急!不急!我看你这身头衔打扮,定是要出远门,行远路!你老实说与我知,你要去哪里,要干什么?为何如此慌慌张张,说清楚我再放你走! 那少年道无可奈何,只好把实情说出来:我是高太公的家人,名叫高才。我那高太公有一个女儿,年方二十岁,三年前被一个妖精霸占为妻,那妖精做了三年女婿。我太公不愿意,说找个妖精做女婿不能长久,一则败坏家门,二则没有亲戚敢来往,他要退婚,可是那妖精不肯。现在妖精把高太公的女儿关在后院,已经有半年多了,不让她出来与家人相见。我太公给了我几两银子,要我出来访寻法师,捉拿妖怪。这段时间我脚不曾停过,前前后后请了三四个法师回来,都是些酒肉和尚,脓包道士,降不了那妖精。刚才高太公又骂了我一顿,说我做事不力。现在又叫我去请法师来降他,谁知碰到你这个煞星,误了我路程,我里里外外受了气才顶撞你。好了,我怕你了,所有实情都说了,你放我走吧! 孙悟空道:哈哈!造化!造化!我老孙有生意,你省了脚力,高太公省了银两。我说与你知,我们师徒两个不是骗钱骗饭的和尚,我们是专门治邪,捉贯妖魔鬼怪的僧人。你回去告诉你太公,说我们是东土唐王驾下钦差御弟圣僧,往西天拜佛求经,最能降魔捉妖! 高才道:你别在此乱说大话,我已经一肚子气,到时你没本事,捉不得妖精,又要连累我受气! 孙悟空道:不会!不会!你带我们去见你家高太公。 高才半信半疑,有无可奈何,带他们回家,高才叫他们在门口等候便飞快入去禀报太公。高才还没有入到后院,高太公正好从里面出来,一见他便指着鼻子骂道:你这个蛮皮畜生,叫你去找法师,你又偷偷走回来做甚? 高才道:禀报主人公,小人刚才出到街口,撞到两个和尚,一个骑马,一个挑担。他捉住我不肯放手,问我去哪里?我被他缠住脱不得身,便把主人公的事说与他知,他说最拿手便是捉妖怪,叫我回来禀报主人。 高太公道:啊?他们哪里来的? 高才道:他们说是东土驾下钦差御弟圣僧,去西天拜佛求经的。 太公道:哦!既然是远方来的和尚,怕真有些本事,快请他们入来。 太公即刻换了衣服,与高才出来迎接,出到门口便道:两位长老,请入里面坐。 三藏见高太公长须白发,满脸笑容,便连忙还礼,那孙悟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高太公见孙悟空相貌古怪,凶神恶煞,便不敢走上前与他行礼。孙悟空以为高太公小看他,便大声叫道:喂!喂!喂!你只招呼他,怎么对老孙毫无规矩? 高太公急忙过来行礼,然后叫高才到一边道:嘿呀!你这个畜生,真是被你害死!家里已经有一个丑头怪脑的女婿,赶都赶不走,现在你又引来这个雷公,你叫我如何是好? 行者大声道:老高!你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明白事理,你以貌取人就看走眼了。我老孙虽然丑了些,却有一身本事,能帮你家捉得妖精,擒得鬼怪,能赶走妖女婿,还你女儿便是了,何必对我的相貌说三道四。 高太公怕得罪了孙悟空,战战兢兢,强打精神,上前叫道:请!请入里面坐! 孙悟空一听到“请”字,即刻拉着白马,把行李交给高才担着,自己大摇大摆进去,也不管好歹,把马把马绑在厅中大柱上,一手扯过一张竹椅放在大厅里中间,叫三藏坐下,自己又扯过一张坐在唐僧旁边。 高太公道:这位小长老,也真不客气。 孙悟空道:这已经够客气了,你若留我住得一年半载,我那时才是不客气哩! 高太公与唐僧师徒分宾主坐定,高太公便问唐三藏:两位是从东土过来的? 三藏道:正是,贫僧奉唐王之命,去西天拜佛求经,路过宝庄,求借宿一晚,明日一早便走。 高太公道:哦?原来你们是来借宿的?怎么说会捉妖怪? 孙悟空道:不错,是借宿!不过顺便捉拿几个妖怪耍耍!老高,借问你府上有多少妖怪? 高太公道:一个就已经不得了,还问我有多少哩! 孙悟空道:才一个妖精,没啥大不了的!你把妖怪来龙去脉,有多大本事,从头到尾说与我知,等老孙帮你捉住他! 高太公道便一五一十从头说起:我们这里自古至今都没有妖魔鬼祟作怪,哎!就是我家门不幸,老汉膝下无儿,只有三个女儿,大女叫香兰,儿女叫玉兰,三女叫翠兰,前两个女儿自小便已许配了本村人家,唯独小女未有婚配。我本想招一个上门女婿,指望他与我同家过活,撑门抵户,做个养老女婿。三年前有个壮汉,样子还过得去,他说是福陵山人家,姓猪,上无父母,下无兄弟,愿意做我女婿。我见他无牵无挂便招了他入来,初入门时倒也勤恳,耕田种地不需要用牛,收割田禾不需要用刀,每日早出晚归,干活倒也勤劳,只是有一样不好,他的样会变! 孙悟空道:哦?他样会变?如何变法? 高太公道:初来的时候样子没有变化,只是又肥又黑,后来就变做长嘴大耳,样子傻傻呆呆,脑后还长出一溜猪鬃毛,整个猪头一般,皮肤粗糙,胃口又大,一餐要吃斗米,早上吃一百多个烧饼才说微饱。还好他只吃斋,若是吃荤的,我整个家业都要被他吃精光! 唐三藏道:嗯!他做得多,自然就吃得多些! 高太公道:长老,你有所不知,他胃口大倒没什么,但他会呼风唤雨,云来雾去,飞沙走石,吓得我一家人和左邻右舍都不得安宁!又把我小女儿翠兰关在后屋,半年都不让她出来相见,现在也不知是生是死,所以我才知道他是个妖怪,要请法师来驱除他! 孙悟空道:哦,这个有何难!老高你放心,等老孙今晚捉住妖精,叫他写下退亲文书,还你女儿,如何? 高太公道: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那妖怪害得我惨,搞得我名声扫地,现在亲戚朋友没有一个敢来做客。但求赶得他走便了,要不要退亲文书都无所谓咯! 孙悟空道:容易!容易!今晚就见分晓! 高太公十分欢喜,叫人摆好台凳,请唐僧师父入席吃斋饭!吃完后,高太公问道:长老要什么兵器,要多少人帮手呢? 孙悟空道:兵器我自己有! 高太公道:两位只有一根锡杖,哪能打得过妖精? 孙悟空在耳中拔出那根绣花针,迎风一幌,碗口粗,二丈长,好一条金光闪闪的如意金箍棒!孙悟空道:老高,这根铁棍比你家的兵器如何?可以用来打得妖怪否? 高太公见孙悟空如此神通,真是满心欢喜,道:既然有了兵器,还要人帮手吗? 孙悟空道:不用!不用!你给我找几个年高有德的人,陪着我师父喝茶聊天便行,等我捉了妖精出来,要他写供状,替你除了祸根,这些人也好作证! 高太公即刻叫高才去请了几个亲朋故旧来,陪住唐僧。孙悟空道:师父,你放心在此等候,老孙去也! 于是孙悟空一手拿棍,一手拉住高太公道:来!来!来!你带我入后屋,去妖精住的地方看看。 高太公引着孙行者去到后屋门前,孙悟空道:老高,拿钥匙开门。 高太公道:长老!我如果有钥匙开门,我还用得着请你呢! 孙悟空道:你这个老家伙,好古板!一把年纪和你说笑耍也不晓得! 孙悟空走上前去,用手摸了一摸,原来是一把用铜汁灌的大锁。孙悟空也不管锁,拿出金箍棒,轻轻撬开大门,里面无灯无火,漆黑一片。孙悟空推了一把高太公道:老高,你叫一声你小女,看她在与不在? 高太公壮了壮胆,嗓音颤抖道:翠兰!翠兰! 里面翠兰认得父亲的声音,便有气无力应了一句:爹爹!我在这里! 只见一个流泪满面的女子扑过来,抱着高太公,两个便抱头痛哭。哭了一会,孙悟空道:你两个先别哭了,你快将妖怪的情况说与我知,妖怪现在去哪里了? 翠兰道:我不知他哪里去了,他入夜才来,天明便走,云云雾雾,更不知道他住在何处。他又知道我爹爹请法师来驱赶他,现在更加谨慎。 孙悟空道:好了!好了!不用多讲!老高,你带你女儿到前面宅院慢慢团聚,等我老孙在此等他,他如果不来我就没有办法,如果来了我定给你斩草除根! 高太公便欢欢喜喜,带着女儿离开后院。孙悟空摇身一变,变作与翠兰模样,坐定在房中等妖精到来。到了半夜,忽然间起风,起初只是微风,吹的窗棂微动,接着便是啪啪响,到最后越来越厉害,大树左摇右摆,飞沙走石,屋顶瓦盖几乎要吹走。正是吹的人人心慌意乱,魂飞魄散之制,突然间半空中来了一个妖怪。那样子果然丑怪:黑脸、短毛、长嘴、大耳!穿着一件青不青,蓝不蓝的布衫,项上系着一条花布手巾。 孙悟空见了,暗笑道:原来是来了这个买卖! 孙悟空见他入来也不起来迎接,也理会他,躺在床上装病呻吟。那妖怪不知道床上是假的翠兰,行过来想一把搂住,想亲热!孙悟空暗笑道:嘿嘿!你这个臭猪头,占便宜占到我老孙头上。 孙悟空一手轻轻托住他的长嘴,用脚在下面一钩,那妖怪扑倒地上,四脚爬爬,爬起来扶着床边问道:娘子!今晚你怎么生气,定是怪我回来迟了! 孙悟空道:不怪你!不怪你! 那妖怪道:既然不怪我,为何推我跌了一跤? 孙悟空道:谁叫你如此粗鲁! 那妖怪又要作殷勤,孙悟空已经偷偷跳到墙边,妖怪上到床上摸不到人便问:娘子!娘子!你又去哪里了? 孙悟空道:我去拿一条手巾便回来。 那妖怪便自己躺在床上,过来一会,孙悟空拿凳子坐在梳妆台前,唉声叹气道:哎!真是时运低咯! 妖精道:娘子!你还不满意,我来你这里虽然是吃饭吃得多些,但我也不是白吃你们家的!我到你家扫地通水沟,搬砖运瓦,担土砌墙,耕田锄地,种麦插秧,创家立业。如今你身上穿的丝锦,头上戴金银,四时有花果供应,八节有蔬菜食用,你还不称心,在这里长吁短叹,说什么时运低! 孙悟空道:哎,你有所不知!今日我父母在前面隔着墙骂我,又扔砖头,丢瓦片! 妖精道:他们骂你?骂你什么了? 孙悟空道:爹爹说我和你做了夫妻,害了他们!说你这个女婿生得丑怪,不见得人!又不知哪里来的,姓甚名谁?来龙去脉都不清,坏了他的清德,玷污了他的门风! 妖精道:哎呀!我虽然是丑陋些,但刚来你家的时候样子还过得去嘛,他自己也看过,相中了的,现在又嫌弃我长得丑!我家住在福陵山,云栈洞,我以模样为姓,姓猪名刚鬣,他如果再问你,你说与他知便了! 孙悟空一边听,一边暗笑道:这个妖怪真老实,不用动刑便供得一清二楚。既然有了地方,姓名,不怕他逃走,捉不住他! 孙悟空又问道:我爹爹还说,要请法师来捉你呀!你要小心呀! 妖精道:呵呵!捉我?的都懒得理他!我有天罡数的变化,又有九齿钉耙,怕什么法师、和尚、道士,就算你爹爹请得九天荡魔祖师下凡,他也认得我,不敢把我怎样! 孙悟空道:不是九天荡魔祖师,听说是请了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来捉你! 妖精道:啊!?他来?快走,快走!这回夫妻做不成了! 妖精穿起衣服便要走,孙悟空一手拉住他,道:你怎么就走了! 妖精道:你有所不知,那大闹天的弼马温有些本事,只怕那猢狲来了,我斗不过他,丢了我的威风! 说完,妖精便开门要走,孙悟空一手捉住他的衣领道:想跑?逃哪里去?你回头看清楚我是谁? 那妖怪回头一看,哪里是翠兰,分明就是一个满脸毛,雷公嘴,火眼金睛的孙悟空!吓得妖怪魂飞魄散,手麻脚软,扯破衣服,化作一阵狂风飞上天去。孙悟空跳上半空,对着狂风便一棍扫过去,那妖怪又变作一团火光飞回福陵山,孙悟空在后面追来,叫道:看你往哪里逃?你逃上天,我就追到斗牛宫,你逃入地,我就追到枉死城! 欲知孙悟空与这妖怪打斗胜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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