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幸存官吏押着周华炳，协同丁氏一家，全都跟了上来。</p>
许朝宗瞥了章三少一眼，冷然道，“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p>
事到如今，他机关算尽、棋差一着，自知再无幸理，与此前趋炎附势的态度相比，已是截然不同。</p>
“混账！”蔡英祈圆脸涨红，怒声呵斥道，“朝廷养你育你，章刺史、李郡守待你不薄，你怎能忘恩负义？”</p>
“这么些年的圣贤之书，难道全都读到狗身上---”</p>
话一出口，他警觉一道凌厉的目光扫来，急忙改口，“全都白读了么？”</p>
“朝廷养我、育我？！”许朝宗忽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愤懑之意。</p>
“许某生于贫困之家，自幼艰辛。”</p>
“父母在地里辛苦劳作一年，所得不及权贵者一餐之费。”</p>
“更有里正村老，手握些许权力，却横行乡里，以朝廷之名，加收苛捐杂税，甚至淫人妻女，就连小孩子也不放过！”</p>
“许某的大姊，在十岁之时，即被村老糟蹋，惨死户外。”</p>
“家父上门理论，竟被乱棍殴打致死。家母告到县衙，非但冤屈不得伸雪，更被当场施以杖刑！”</p>
根据帝国律法，杖刑不分男女，都要当众褪去裤子行刑，对人尤其是女人，乃是极大的侮辱。</p>
“家母有心寻死，却为了许某一命，忍辱偷生，直到许某进入太昊书院。”</p>
他进书院那一年，许氏投河自尽。</p>
场上的淮阳众人---</p>
往日只知许朝宗家境贫苦，性格孤僻，却不知道他家里竟然有过这些惨剧，当即沉默下来。</p>
丁氏夫妇对视一眼，心生愧疚。</p>
就连赵天佑，也不知如何是好。</p>
“山野小吏虽有不堪，但朝廷大体总是好的。”蔡英祈不甘示弱，继续道，“你报家仇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卖国？”</p>
“朝廷大体还好？”许朝宗冷笑。</p>
“蔡胖子，你久在官场，这朝廷好与不好，你最清楚，愚弄黔首那一套，就别拿出来献丑啦！”</p>
“至于你所说卖国之事，当然是朝堂高官最为擅长。”</p>
“二十年前南北之战，数州之地、千万百姓毁于一旦。”</p>
“割地赔款、献上公主的，可不是别人，而是当今帝王！”</p>
“与其相比，草民哪有什么可以出卖的东西？至于许某，虽然小有权力，却与之相去甚远，实在惭愧！”</p>
“放肆！竟敢诋毁圣君！”蔡英祈气得浑身哆嗦，忍不住大声呵斥。</p>
许朝宗轻蔑地瞥了对方一眼，并不搭理对方的指责，继续道，“许某家祖，在该役马革裹尸！”</p>
“可恨他为国捐躯，不但未得半分封赏，家产还被地方官吏巧取豪夺，许某家境自此衰落。”</p>
听到这里，丁乘鹤心情极其复杂，有愤怒，有同情，有惭愧。</p>
他虽然在淮阳执政十年，但二十年前的旧事，他也不大清楚。</p>
“许某倒是想要爱护这帝国、这朝廷，但这朝廷---”</p>
“可曾爱护过许某半分？”</p>
许朝宗越说，情绪越是激动，到最后已呈慷慨悲歌之势。</p>
太平盛世，朗朗乾坤！</p>
叶知秋仰天长叹，潸然泪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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