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女们坐在矮凳上,手上齐刷刷地一动,琴声穿过了正堂,随着飞雪飘扬在整个庭院中。
云清落在后座,这是抄家以来她第一次来到这样富丽堂皇的地方,第一次抚摸起琴弦,第一次看到阖家欢乐温情脉脉的场景。其实不过两个多月,却像是二十年那样长久。
正堂里四角都摆上了放着炭火的镂空铜炉,又错落着五六盏高脚烛灯,罩在正红色的灯笼罩里。整个屋里暖洋洋的,高朋满座,沉浸在一片安详和睦的氛围中。身在这里,恍惚间能让人忘却屋外冰天雪地的肃杀之景。
屋外还能隐隐听到琴曲戏乐之声,那是后堂女眷们聚会的地方。
以前庆国府也是这样,凡是有了宴会,姑嫂妯娌们总要私下里再掏点私房钱,单独聚着弄点小家宴。那时候一众花样年纪的女儿们,听曲子,猜谜语,赛诗词,暑日里温茶清汤,冬夜中煮酒暖炉,春秋还有赏不尽的花月与肥美的螃蟹。桌上觥筹交错,杯盏不停,全都没了闺阁女子的拘束矜持,说说笑笑,一眨眼的功夫整日就过去了。次日起来不免身乏体软,但下次宴席也不过转眼之间,如此周而复始往来不绝,十几年不知不觉就在这般烈火烹油之中度过了。
只是这样的日子犹如是上一世了。再也不能,再也不能成为座上的一员,作为匆匆过客,宴席散去,她只有抱琴退席的份,教坊司清冷的住舍才是她最终的归所。
“嘀嗒”,指尖的琴弦颤了一颤,却不是手指撩拨的原因。
又是“嘀嗒”一声,还是滴在琴弦上,让这乐曲变了声调。
云清蓦地睁开眼,思绪从远方拉回,感到脸上温热,才猛然发现泪水已流淌下来。
这首曲子她不是不会弹,也没有太生疏,但如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却让声乐变得急促沉重。
她知道不妙,怎么能在这样的场合下绷不住,她立马深深吸了口气,想屏住还要流下来的泪水。
那边刑老太爷正闭目养神,这时却听出了端倪,眉头微微一皱,显出不悦的神色。
“停停”刑老太爷睁开眼睛,手朝前颤颤地伸出去,上下摆了摆。
“停!”管家喊了一声。
儿子刑持中转过头:“爹,怎么了?”
刑老太爷又闭目养神起来:“不好。”
“哪里不好?”
“我听着怎么有些悲恸呢,是不是弹错了音。”
“哦?我倒没听出来。”
刑家庆宴上,居然弹的是悲凉之音,刑持中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转回头目光尖锐地扫过这些乐女,像要看看是谁敢做这样犯忌讳的事。
乐女们都低下头不敢看他,云清心里的鼓狠狠地冲撞起来,如果这时候被挑出来,不仅在教坊司里没法交代,免不了一顿暴行,曲惜月的事也会暴露出来。
她想趁着大家不注意赶快把泪痕擦去,但又看见刑持中那双鹰一般的眼睛,只能低低地垂下头,把脸埋在黑暗里。
半晌,没人说话,又是像那晚在厢房面对林直一样,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不知道哪里传出的平稳的声音:“都说曲有误,周郎顾。还是老太爷耳朵精,咱们听了半天都没听出个所以,老太爷轻轻一听就听出了错处,倒让我们这些个平常自诩耳聪目明的年轻一辈汗颜了。天寒地冻,这些个姑娘还穿得这么单薄,想来手上抖了弹错了音也是正常。”
云清瞧瞧抬起眼,看见郑同光一脸平和地笑着说道。
刑老太爷点点头,慢悠悠地说:“是啊,天寒地冻,从北到南都下着雪,有人欢喜有人愁啊,也不知道今年谁得愁了。”
郑同光脸色稍稍变了,这话像是说给他听的,早些提及福建雪灾的事情,现在又提到台面上说起来。
刑持中也意味深长地盯着郑同光,想听听他怎么接话。
不知道为何,云清心里的鼓突然没那般震动了,她只暗暗觉得,眼前几个上座的人的心思已经不在乐曲这儿了,虽然说的是乐曲的事,但是有意无意总带着点其他的意味。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却猜不透。
一个仆人突然小跑到屋里,身上的雪落了一地。管家一把把他拦住:“干什么呢?慌慌张张的,有没有规矩?”
仆人蹲下来说道:“禀老爷,福建那边来了两个官,让我来通报。”
又是福建?刑持中的眉毛又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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