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皎洁,撒在雪地上,如燃了把银光。 用了暮食后,再次出发。老牛喘着粗气,走几步要停下来歇一歇,和前面的队伍距离逐渐拉长。 都是些老弱病残,要是落后太多,一旦冒出山匪,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道路两侧是山林,树影婆娑,瞧着阴暗极了,偶有夜鸟怪叫声此起彼伏。 虞听晚喂了老牛几口草料安抚,试图拉着它前行。 为此,慧娘格外心焦,就看见老牛被带动往前踉跄几步。 慧娘:…… 一直知道晚娘力气大,没想到大成这个地步。 虞听晚:…… 她好像……还没用力啊? 车轮朝前滚动。 老牛踉跄走了十几步,才好不容易追上节奏,站稳身子,让牛车恢复先前的平稳。 不同方才的吃力,它这会走的格外轻松。 很自信! 气都不喘了。 甚至很快。 虞听晚:…… 就挺莫名其妙的。 不过这是好事,姑娘乐见其成。 她和慧娘双双松了口气,生怕老牛再次罢工,便没再上马车,牵着缰绳在前面带路。 姑娘冷的哈了口气。 “那杨县令是个为民办实事的好官。” 慧娘低低:“只要是冤案都接。” 这话…… 虞听晚扭头:“结果如何?” 慧娘比了个手势:“我曾打听过,说是半年就接了百起,破了三十多起。” “不过为此得罪了不少人,还曾被人用黑布蒙上,打的险些没了半条命。” 慧娘举着出发前杨惟文让捕快送的火把,感叹:“他要是管辖咱们泽县,当初也不会……” 虞听晚没吭声。 好是挺好的。 但是好像不太聪明,一根筋。 所以被其他县令孤立了。 被外放至此,即便空有一身抱负,可想要出头冒尖,不同流合污,保持清廉就太难了。 世道是浑浊的,随波逐流才是常态。 在慧娘说话的空档,青鸦挥着翅膀,停在了牛车上,绿豆大小的眼睛都不咕噜噜转动了,此刻安静的像个鹌鹑。 岳山已睡去了。 魏昭却仍旧清醒着。 他面无表情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庞然大物。 夜色暗涌下,伏猛已经跟了很久了。 是的,它埋着头用脑袋顶着马车,往前推。 许是怕被魏昭收拾,伏猛都不敢看他的脸色。 它只是试探着朝魏昭探去肉垫。 还没触到,就被魏昭毫不留情的拍开了。 伏猛的爪子丧气地停在半空,却没有收回去。 它丝毫不费力的继续推着前行,也不知过了多久,肉垫又讨好的向魏昭贴过去。 又被拍了。 伏猛凶狠的眼睛闪着迷茫,为此很委屈。 换成以前,它脾气大是要咆哮的! 可这会儿心虚不敢。 青鸦胆战心惊的看着。 它眼里闪过对伏猛不知死活的怜悯。 青鸦挺直腰板飞过去,试图安抚。 被猛伏一巴掌拍飞。 突然。 虞听晚听到后面牛车一声凄厉的鸟叫。 “嘎!” 都不等她回头去查看,就看见青鸦颤颤巍巍飞过来。 也不知受了多重的虐待,羽毛掉了不知多少根。 虞听晚:??? “夫君。” “你不会……” 话音未落。 传来魏昭凉凉的嗓音。 “嗯,是我,我丧心病狂连鸟都不放过。” ———— 等彻底停下来歇息时,所有人都累的不轻。 伏猛悄无声息地去边上的林子趴着,没人知道它曾来过。 虞听晚很困了。 牛车太小,睡不下。 条件不好,在外面也顾忌不了太多,姑娘顶着凌冽的寒风,从牛车上抽出几块木板往地上一拼,和慧娘两人盖上被子缩着就睡了。 夜色越发浓稠。 呼啸的风卷席着树叶的沙沙声,吹到脸上,好似锋利的匕首能隔开皮肉。 哪里有家里舒服。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 虞听晚努力的掀开眼皮,就看见有人坐了起来。 这个身形,绝对不是岳山。 还没等她出声,魏昭点开了煤油灯。 魏昭冷的唇色发紫。 可身上盖的是家里最厚的被褥。 车上还有一小盆燃烧的炭火。 可以说虞听晚和慧娘两个弱女子把能给的都给他了。 魏昭知道他的身体有多差,走到这一步还不至于不知自身几斤几两,非要逞强和她们换。 他把边上的岳山盖严实了。 喉间的痒意磨人,喝了水也没法缓解半分。 他似有察觉姑娘眼睛正滴溜溜看着他,却没有出声说话,从角落里摸出一枚针。 是慧娘平日缝制衣裳用的,出门前他顺手拿的。 用布料擦了擦,魏昭放在煤油灯上烤。 耳边传来幽幽的嗓音。 “你做什么?” 虞听晚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虎视眈眈盯着。 魏昭淡淡:“放血。” 虞听晚听不懂。 可魏昭直接将针头刺入皮肉。 这些时日吃的药,效果还行,路上他把了脉,还有四天。 他几日前就说还能活五天。 可见之前钱老头说吃山参续命是没有错的。 但底子这样,便是再好的药,也是强弩之末。 顶多再撑几日罢了。 魏昭问:“照着这个速度,通往镇县要多久?” 这条路虞听晚当年被胡大柱带回来时走过。 她下意识粗粗算了一下:“路不好走,估摸着还有二日到镇上,镇上再去城里还得一日。” 魏昭沉默许久:“不够。” 还剩下一日,就怕时间太急了。 若是出了意外…… 虞听晚没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来不及思忖,就见魏昭在身上扎了一下,两下…… 像模像样的,好似真的是能救命的穴位。 虞听晚有那么瞬间被唬住了。 她张张嘴,呼吸微滞,轻声提醒:“你轻些。” 姑娘嗓音有些抖。 “范婆子那个傻侄子,你知道吧。” “他就是小时候玩针,往身上狠扎了几下,就抽搐口吐白沫了。等醒来后就傻了。” 卫慎本来就有毛病,再出事可怎么办? 魏昭足足下了五十多针,最后几针落在指尖,浓稠的血冒了出来。 魏昭幽幽:“半日。” 又拖了半日。 只可惜这方法只能用一次。 他曾见军医用过,说是翻阅了医药世家古籍,又研究了前朝潘老的针法,两相结合琢磨出来的。 可再难的针法魏邵就不会了。 虞听晚已经很生气了,伸手:“把针给我。” 魏昭听她用哄孩子的语气。 “你得什么都听你媳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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