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看着被自己按住动弹不得的孩子，对方没有挣扎，只是用一双绿色的大眼平静的看着他。</p>
但高明觉得对方是在观察自己。稍微一个不注意，对方肯定会逃跑。</p>
这是高明第一次看到自家的恩人，对方的头发是栗色的，被剃成平头，他猜测应该是护士给他理的发，很好理解，被关在地下室里，头发肯定长时间没修剪，而且那么多孩子吃喝拉撒在里面，很可能会染上一些虱子，剃掉是最好的选择。</p>
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弟弟还小上两三岁的孩子，真的很瘦小，没有小孩子应该有婴儿肥，瘦削的双颊唯有一双大眼睛十分显眼，苍白无血色的皮肤透着一股病人的病态，身上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意味。</p>
但还是可以看出来他的五官很精致。</p>
高明对他精致的五官只有一个判断：不是大众脸的话，对找到这孩子的家人会很有帮助。</p>
景光上了楼梯，他走得很慢，似乎是害怕吓到这名孩子。注意到孩子的目光看过来，他连忙道：“你、你记得我吗？我是景光，诸伏景光，就是被你吐了一身的那个。”</p>
高明：“……”很好，看出来弟弟对这个点真的很在意。</p>
孩子只是看着景光，又视线移动到高明身上，没有说话。他安静得像个哑巴。</p>
高明动了动嘴唇，他在上电梯的时候就想好了该和这个孩子说什么。于是他说：“那个厂房的坏人已经全被警察抓起来了，爆炸死了一个，剩下的三个也是重伤，情况不太乐观。地下室的那些孩子也都……”</p>
孩子这时候说话了，他打断了高明的话，道：“木村耀哉呢？他的警察爸爸找到他了吗？”</p>
高明抿了抿唇，道：“恩，他们知道了。”虽然这是他猜的。不过既然已经确认了身份，对方的家人迟早会知道。</p>
“这样啊……”孩子低下头，轻声说，“我提醒过他了，不要跟大人说他爸爸是警察。但他发现了喂猪的猪食里有小孩子的手指，对大人们说要让他爸爸把他们全部抓起来……”</p>
他顿了顿，声音很轻说：“他真的好吵啊。”</p>
如果跟其他孩子一样，跟他一样，假装自己是个哑巴的话，就不会让大人们知道他爸爸是警察了。</p>
第3章 </p>
小孩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大人，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尽管这些人的态度很和善，但他还是无法放松警惕。</p>
他只能多吃点，积蓄一下精力，等肚子没有那么疼之后，才敢趁着门口警察去上厕所的功夫逃出病房。</p>
可逃出来后他又不知道去哪里，为了不被抓到，只能往最上面的地方跑。</p>
狭窄的楼梯间，背抵着上锁的天台门，昏暗的小角落，都给予他极大的安全感。</p>
正如他在那个地下室里，总喜欢往阴影里钻一样，认为这样做能够最大限度的让那些大人不要发现自己。</p>
但还是被发现了。不过他运气不错，来的不是可怕的大人，而是和他一样的小孩子。</p>
小孩看着高明的眼神十分平静，尽管他刚才说的话让高明的心情更为沉重。</p>
高明觉得自己的想象力终于还是抵不过现实的残酷。难以想象面前这个孩子，还有死去的木村耀哉与地下室的其他孩子，都经历了什么。</p>
将小孩子做成猪食喂猪，能够让木村耀哉看到，就说明是那些人贩子故意这样做的。</p>
这可能是一种驯养的方式，恐吓对方听话，但不幸的是木村耀哉在震惊之余说错了话。</p>
但能怪木村耀哉么？他才十岁，被拐进那样残酷的地方，哪能强求他像大人一样冷静从容的应对？</p>
即便是大人，在那种情况下也无法保持冷静的吧。</p>
高明咽了下口水，看向了身后愣住的弟弟。他抬手摸了摸景光的头，将景光拉着和小孩排排坐在台阶上。</p>
小孩看了景光一眼，倒是往旁边蹭了蹭，留出点空间好让景光坐的宽敞一些。</p>
高明没有放过这个动作，心里绷紧的神经稍微松开一下。</p>
他的推断是对的，比起大人，小孩对和自己一样的孩子容忍度要高很多，正因为来找他的是两个孩子，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吧。</p>
他猜如果是大人来问的话，小孩能撑着一个字都不说。</p>
高明才十三岁，他的年纪可不算大，同龄人大把还是不成熟的调皮捣蛋的小鬼头，但作为诸伏家长子的他已经是个可靠的能让父母放心的小男子汉。</p>
可能是因为生性稳重，也可能是因为作为哥哥有着天然的责任感，他身上那沉稳的气质还是让小孩忍不住的多看他几眼。</p>
高明放开抵着对方胸膛的手，后腰抵着扶手栏杆的位置，表面放松实则提防着这小孩又逃跑。</p>
而他这表面的动作，显然让小孩耸起的肩膀微微耷下来，没之前那么紧张。</p>
高明温声说：“你在想什么？为什么这样看着我？”</p>
小孩很老实的说：“你看起来像是能活得比较久。”他的语气听出了几分欣喜。</p>
说着又看向了一声不吭的景光：“他也能活得久，是个哑巴。”</p>
高明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反正他弟弟已经被‘是个哑巴’这个形容给砸蒙了。</p>
高明道：“这是你得出的生存之道吗？”</p>
他用的是‘生存之道’。这可不是什么常见的聊天用的词汇。</p>
但小孩没发觉，可能是因为他对那个厂房之外的世界真的一无所知。就目前为止看到的很多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更别说搞清楚正常的交流词汇。</p>
反倒是景光，可能是被哑巴这个词刺激到了，他小声对小孩说：“哥哥是三国迷，总是喜欢说一些拗口的话。生存之道的意思就是……”</p>
“我知道。”小孩打断他的话，看着景光的眼神带着一点谴责的意味，似乎认为对方太多话了。</p>
对小孩来说，太多话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个叫景光的小鬼头好歹也是自己救下来的，要是因为多嘴死掉的话，那可太亏了。</p>
心中自有一套亏不亏天平的小孩道：“老师们会教我们识字，我把字典都背下来了。”</p>
高明没有对‘老师’这个称呼侧目，可能对他来说这些都不是眼下要关注的。他道：“整本字典吗？日语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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