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叙秋终归还是被叫了家长,这件事是程思念去教师办公室交资料无意间碰上的。 她进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就已经有位知性大方的中年女人坐在沙发上了。 她穿着一套香奈儿的小外套,头发梳的整齐漂亮,头发乌黑,看不见白发。 说是中年女人,但却保养的比平常中年人要更年轻。 端起老师给她倒的水喝了一口,举止投足之间尽显温婉气质,眉眼间,还能恍惚看出郑叙秋的模样。 程思念敲了敲门,那个女人抬起头朝她温柔一笑。 程思念礼貌的回以微笑,走到老师身边交资料。 “我这里要忙点事,你帮我把这个资料汇到电脑上吧。” 老师接过去看了一眼,又递还给了她,指了指她的工位,程思念了然,听话的过去工作。 老师坐了过去,开始了谈话: “实在不好意思要劳烦您跑一趟,实在是因为郑叙秋这个孩子呢,这读了大学,一直不上课也不是办法,很多任职老师都反映了这个问题,我这也是没办法。” 程思念得知这是郑叙秋的妈妈,忍不住又抬起眼瞄了一眼。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我这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周雅琴面上浮现起一丝无奈,对于她这个儿子啊,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可奈何。 “其实他这个样子呢,我是想问问,他是不是不喜欢这个专业?所以才” 老师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周雅琴犹豫了好几秒,才开口说道: “实不相瞒,这个专业是他爸爸逼他学的,说是以后好管理公司,他一开始比较抗拒,他爸爸又强势,耗着耗着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过来了,我们也没想到,他又整出这么一出,实在是惭愧” “原来是这样啊。” 老师点点头,心中了然。 俩人说了一通,周雅琴还是围绕着好好劝导教育这一方面来说,完全没有抓到根本。 程思念完成了工作,汇报了一声就出去了。 没过几秒,周雅琴也跟着走了出来,她踩着高跟鞋,穿的漂亮高贵,很容易吸引人群的目光。 “同学。” 她加快脚步,叫住了走在前面的程思念。 “你好,有什么事么?” 程思念礼貌的微笑。 她点点头: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们学校的学生会怎么走?” 程思念想了一下路线,用简洁的语言向她指出方位,但她听了半天,好像并不太能分辨出具体位置。 程思念看她的样子,索性好人做到底: “我带您去吧。” “这太麻烦你了。” 她受宠若惊,露出感激的神色。 她带周雅琴一路来到学生会,才知道她是特地来找齐珩的。 她还纳闷呢,她怎么不去找郑叙秋反而来找齐珩了? 幸好齐珩在学生会,难为她跑来一趟,她一看见齐珩,就微笑着喊他: “阿珩。” 很亲昵的叫法。 齐珩从室内走出来,面上闪过几丝疑惑,很快露出浅浅的笑意: “阿姨?你怎么会来学校?” 他看向一旁的程思念,点头示意。 程思念心跳又开始加快,连忙问了一声好,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退出了室外: “我就先走了。” 周雅琴看过来,眼里含着温柔: “谢谢你啊小姑娘。” “没关系。” —— 下午是程思念另外两个女同学做值日生,分别要打扫琴室与教师办公室,她俩关系好,早就规划好了要一起打扫轻松事少的办公室,将繁杂的琴室丢给了程思念一人。 她们清楚程思念的性子,然而程思念做出的反应也不出她们所料。 程思念拿好工具来到琴室,琴室有一个人,他正坐在舞台上的大钢琴前弹奏曲目。 落日的光影斑驳,透过玻璃窗,铺在他的后背,像穿了件光织的纱衣。 她认得出那个背影,是郑叙秋。 这里是平常老师上钢琴课的地方,下了课一般没人,所以现在除了他只剩空荡荡的座椅课桌,悠长的钢琴曲在他指尖流连忘返,填满了空中弥漫的安静。 她怕打扰到他,刻意将动作放轻,没料到琴声还是戛然而止,他的视线扫了过来。 她背脊一僵,从他冰冷的表情里摸索不出来情绪,只能乖乖说明来意: “不好意思啊我来打扫卫生的,你继续” 说完,她拿起装备就到另一边做事。 郑叙秋没再继续,将置于琴键上的双手拿起抱在胸前,视线锁定在她忙碌的背影上。 她兢兢业业的拿抹布擦起桌桌角角的每一寸肌肤,他的目光太深沉,她很难察觉不到。 “你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打扫完就走了,你可以把我当成空气” 她未停下动作,只抬起眉眼看一眼他的面容。 这是她本分要做的事,又不是她想闯进他的小世界,她又不知道他在这里。 “你打扫你的,我看我的,你也可以把我当空气,不冲突。” 他懒散的眯起眼睛,刚刚弹钢琴时挺拔的肩背松懈了下来。 好像只有面对着钢琴乐器,他才会全神贯注,以最好的姿态来面对对他而言神圣的事。 程思念没办法,只能强制自己把他当成空气,手脚放快,速战速决,逃出生天。 琴室较偏,经过的人不多。 空气好像都默契的安静了下来,整个琴室,只有清扫的细微动静。 他那么大一坨,随便用余光就能瞄到,怎么能说当空气就当空气。 他或许呆的有些乏味,伸出一根手指,漫不经心的顺着琴键的走向敲打,音律没有规律的传出,毫无节奏可言。 她看向舞台处,宽大的钢琴几乎要把他的身子包裹住,他的视线却将钢琴包裹,透着藏也藏不住的光。 “你已经好久没去上课了” 程思念想起上午看见他妈妈被叫去办公室的情况,还不知道有没有找上他。 “想说什么?” 他眼也没抬一下,一门心思的把玩着黑白琴键。 “上午我看见你妈妈过来了” 程思念本也不想多管,但既然碰上了,还是忍不住想要提醒他一句。 他还是没反应,显然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他吃惊和害怕。 “来就来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轻蔑的笑了一声,抬起眼看向她,眼神里含着不在意的玩味。 “我提醒你一下,你好做好心理准备。” “切,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 看他这个态度,程思念只好收声,他惯会将别人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是她多管闲事,自讨没趣了。 她拿起扫把开始扫地,台上霸占着钢琴的郑叙秋也不离开,时不时弹出几个小曲子。 他那气定神闲,享受其中的模样像极了举世闻名的钢琴家,只要是一坐那,世界的聚光灯就会为他而生。 她偶尔听的入迷,在这安静的黄昏,一首曼妙的钢琴曲拉开了氛围的帷幕,不由自主的令人享受其中。 “喂,要收费的。” 他打断她的思绪,这个画外音很突兀,硬生生的闯进了这美好的氛围。 “啊?收收费?” 程思念差点惊掉下巴,这人是土匪恶霸吧? 郑叙秋停了下来,托起下巴饶有兴趣的看她: “对啊,你以为我是免费的劳动力,专门为你服务啊?程同学?” “可是我也没让你弹啊。” 她巴不得他赶快走,就怕他像现在这样没事找事。 “听都听了,还想赖账吗?” 他拖长了尾音,让本就不正经的音调更为明显。 程思念拿他没办法,只能包装好自己的语言,让自己正经一点: “你很喜欢音乐?唱歌?演奏?” 军训被罚的那晚,他站在台上握着话筒闪闪发光,目光中闪烁着迷恋的光芒,他不抗拒,反而欣然接受,于别人而言,是惩罚,是煎熬,对他,恰恰相反。 喜欢一样东西,哪怕怎么伪装,那与生俱来的自信,欣喜张扬的表现也能冲破一切禁锢。 在那一刻,他的表现欲是藏不住的,他的笑容也是发自内心的,包括上次偶遇他独自弹琴与今日的演奏。 郑叙秋微微一怔,脸上神情划过一瞬间的招架不住。 几乎没有人会这么问他。 “是又怎么样?” 他勾起唇角,大方承认,这没什么好隐藏的,这是他内心的渴望。 程思念点点头,想来他抗拒上所有课,很简单,就是因为不喜欢,讨厌,人们总是潜意识里去推开自己讨厌的东西。 周雅琴说过,他上的这个专业,金融管理系,是他父亲逼他学的,为的是以后好管理公司。 虽然他妥协了,可骨子里禁锢的傲骨,真的能被磨平么? “你想做歌手么?钢琴演奏家?” 他也许有这个实力。 他没说话,深色的眸子印下了她专注的脸。 “挺好的你很出色,也很有天赋。” 她淡淡微笑,手上的动作缓慢下来。 “天赋?你为什么觉得我有天赋?” 他被提起兴趣,双目集中在她浅笑的脸庞上,连思绪也被带走。 程思念没想到他能好好跟自己说话,原想着他指不定又是一顿数落与讽刺。 她抿了抿唇,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 “我觉得优越的状态也是一种天赋吧,不说成不成功,能为某件事全心全意去付出,不计结果,永远保持着浇不灭的热爱,以最完美的心态去对抗未知或已知的失败,也是一种成就。” 或许以后他会有一次又一次的妥协,或许他走出大学,会走进他父亲的公司,做着不喜欢的事,但他热爱的东西是磨灭不了的,它虽不能实现,却也能以最珍惜,最美好的形式藏在心底。 她觉得,他应该会拥有这种“天赋”。 “没看出来,你大道理还这么多?” 他出乎意料的笑了,也不知道是认同,还是嘲讽。 “我个人见解你不用当真。” 她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也被他冷嘲热讽怕了,生怕下一句,就迎接到他的一句:“可笑”。 “砰砰砰”两声,有人用手指关节敲响了门。 他们同时被声源吸引,看向门外,才发现,穿着白衫的齐珩规矩的站在门外。 程思念一怔,还疑惑他为何会找到这里。 齐珩冲她礼貌一笑,将目光移向郑叙秋,目的性很强: “聊聊?” 不耐烦爬上了郑叙秋的脸上,他知道,躲也躲不掉。 “好啊。” 他也不怕,迎难而上。 齐珩脸色平淡,看了一眼程思念,转而又看郑叙秋: “出来。” 郑叙秋依旧坐在椅子上没打算起来,索性翘起二郎腿不以为然: “那么麻烦干嘛?就这。” “你确定?” 齐珩反问他,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齐珩更拿他没办法,有外人在,他还想给他留几分面子。 程思念也有眼力见,支支吾吾汇成一句话: “那个我就先回去了。” 齐珩倒没说什么,反倒是郑叙秋不依不饶,出口阻挠: “你卫生搞完了?要想着偷工减料,就要预备明日检查的后果自负。” “” 齐珩走了进来,朝着她柔和微笑: “没关系,你忙你的。” 说完,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拉到了钢琴旁,与郑叙秋面对面。 程思念继续手上的工作,依旧初心未变想要速战速决,好不打扰他们的谈话。 “阿姨上午来找过我。” 齐珩直入主题,果然是为了这档子事。 说来奇怪,自己的亲妈妈不来找自己,反而找儿子的朋友来当说客,有道理却又没道理。 郑叙秋懒散一歪头,一言不发的盯着齐珩。 齐珩也猜到了他是这个反应,默契的继续说着要说的内容: “你怎么想?” “怎么想?” 郑叙秋冷冷一哼,连带着嘴角的弧度都寒凉了几分。 “我怎么想重要吗?” 他想起了某段过往,目光里的冰冷愈加深刻,漆黑如墨的眸子不知道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让人看不到底。 “从小到大,我有过选择的权力么?哪一样事不是郑舒文帮我做好决定的?哪一样不是他强加给我的?他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尊重过我的人生?” 他看向齐珩,说的认真深刻,却多出来控诉的无力感: “齐珩,你是知道的。” 齐珩好看的眉毛轻轻拧起,不到两秒又恢复了平静如水的面容: “所以你用这种方式跟叔叔抗议?” 他眉毛拧起的那一刻,或许有所触动,但内心的冷静往往占大比,轻而易举的就将这触动压下。 他是受人之托,没办法随着自己的心情感情用事。 郑叙秋扭开了脸,不说话。 “你不用这么孩子气,这么做也完全没意义,或许郑叔叔的确会生气发火,但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么?” 齐珩耐下性子,接着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荒废的是你自己的学业与时间?还是说你就愿意任性妄为,一意孤行的去跟郑叔叔赌这个气?最后你能改变什么呢?你有把握不会把自己变得越来越糟吗?” “齐珩,你就跟他们一伙的,你也就只会帮他们说话。” 郑叙秋被他说这么一通,自然是不服气的。 他不比齐珩会隐藏情绪,像个一点就爆炸的油桶。 齐珩收放自如多了,露出看待小孩子的微笑: “是帮他们还是为你,你仔细想想就通了。” 程思念迅速清扫好卫生,就离开了现场。 本来就是他们要说私事的地方,她怎么好赖着不走? 她走后,也不知道他们二人又谈了多久,又谈了什么,她始终不大相信郑叙秋那个顽固的性子会因为齐珩几句话就开窍。 虽然齐珩的每句话都针针见血,落实到实处。 但郑叙秋的思维方式与正常人从来都不同。 想起他对着齐珩控诉他父亲的专制时,也有点小可怜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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