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一一</p>
半晌，陆今安修长的手指轻点方向盘，偏头看着顾念一，语气平淡，“我们已经结婚了。”</p>
言外之意是，他会配合好一切的习俗。</p>
“好，谢谢。”顾念一低头扣上安全带，神色转回正常。</p>
“那个……算了。”熬过明天后面就好了，往后她是她，蓝山镇是蓝山镇，想想还是不说了。</p>
别人不会有兴趣，还会增加别人的负担。</p>
见顾念一欲言又止，陆今安没有追问下去，他不是一个会刨根问底的人。</p>
如果她愿意说，自然会开口。</p>
从市中心驶向郊区，与晚高峰相反的方向，对面车道拥挤不堪、排起长队，他们的道路畅通无阻。</p>
陆今安开车很稳，不急不躁。</p>
红灯间隙，顾念一收到一条信息，来自她的爸爸顾国华，瞥清信息内容便摁灭手机。</p>
饶是不熟悉，陆今安感受到她的心情落了下去，不似刚上车时，现在呆呆望着窗外。</p>
车子一路向西，已不见市区高大的梧桐树和银杏树，变成顾念一认不得的树木。</p>
低密度的洋房和别墅尽在眼前，她来过，知道已到达南城的富人区。</p>
顾念一深呼吸一口气，将负面情绪消化完毕，抿紧嘴唇练习笑容。</p>
陆妈妈阮知许在大门前等她们，特别热情地和顾念一打招呼，“一一来啦，怎么又瘦了，陆今安虐待你了，我帮你教训他。”</p>
顾念一由着她牵手，手不知道怎么放，四肢不协调，极其不自然地进屋，“没有的，妈，送您的礼物。”</p>
她从小就害怕和长辈交流，有点社恐，在路上遇见亲戚，都躲得远远的。</p>
低着头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p>
阮知许笑说：“哎呀，都一家人，你这么客气干嘛，我可以现在打开吗？”</p>
顾念一点点头，“可以啊。”</p>
茉色包装袋里是米色包装盒，拆开是一条披肩，一面棕色、一面孔雀蓝，阮知许爱不释手，直接披上肩膀，“还是女孩好，不像今安，净会敷衍我，送的都是我有过的包、首饰啊。”</p>
陆今安听妈妈和顾念一吐槽，在后面淡漠补充，“不同色。”</p>
顾念一垂睫笑了一下，还知道换颜色，不算直男嘛。</p>
她的笑容被陆今安捕捉进眼中，仿若盈盈秋水，笑点原来这么低。</p>
餐厅里阿姨已经布好餐，顾忌在陆家，顾念一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即使是不喜欢的芹菜。</p>
瞥了几眼放在对面的菜，离得太远，无奈放弃。</p>
陆家吃饭吃饭可以闲聊，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话题没有催生，氛围轻松愉悦。</p>
顾念一专心听阮知许说话，偶尔附和两句。</p>
全程，陆今安和顾念一各自安安静静吃饭，毫无交流，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对方。</p>
阮知许和陆父陆绍浦对视一眼，示意他看对面的儿子，连菜都不知道帮自己媳妇夹，压低声音说：“真不知道遗传了谁。”</p>
陆绍浦：“反正不是我。”</p>
他年轻时谈恋爱，没有那么浪漫，但也不是不解风情的人。</p>
指望不上儿子，阮知许用公筷给顾念一夹菜，“不用这么拘谨，这里也是你家啊，都是你的，不给那小子留一块。”</p>
“谢谢…妈。”顾念一改口太难为情，磕磕绊绊补齐后面的“妈”。</p>
太羡慕这种家庭氛围，是她从未体验过的。</p>
饭后，阮知许拿出准备好的回门礼品，叮嘱陆今安好好表现，不要总是绷着脸。</p>
回门是次要的，她儿子她了解，有分寸不会丢面，喊回来为的是撮合培养小夫妻感情。</p>
当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p>
阮知许喊陆今安去书房，说有话和他谈，“一一，你坐一下吃水果，很快就好。”</p>
顾念一忙起身，“妈，不着急。”</p>
三楼书房中，阮知许站在书桌前，发着大火，数落陆今安，“别以为我不知道，结婚后，你就没回过家，结婚才几天，就夜不归宿，把一一一个人丢在家里，亏你做得出来。”</p>
捂着胸口，怒火攻心，迟早要被儿子气死。</p>
怎么就不能和她外甥学一学。</p>
防止事态恶化，陆今安：“您消消气。”</p>
他不是逃避，是真的忙，医院手术太多，下半夜才结束，怕影响顾念一睡觉，索性在医院附近购买的公寓休息。</p>
阮知许坐回凳子上，“消不了，你现在不一样，你结婚了，就要承担起家庭的责任，还有，一一是个好女孩，你要好好对她。”</p>
陆今安慵懒答复：“我知道了。”</p>
阮知许睨他一眼，“你知道什么？”</p>
现在连敷衍都懒得敷衍。</p>
“多晚下班，都要回去陪老婆。”陆今安懒怠的音色里刻意咬着“老婆”两个字。</p>
再和儿子聊下去迟早要被气死，阮知许挥挥手让陆今安出去。</p>
多看一眼，心都堵得慌，从小到大，哪都优秀，唯独在感情方面操碎了心。</p>
和来的时候一样，回去路上车内依旧阒静无声，“簌簌”的风声从耳边吹过。</p>
快到栢景阁，等绿灯的间隙，顾念一扭过头淡声说：“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我今晚就不回去了。”</p>
不回去？陆今安茂密睫毛下漆黑的双眸，闪过一丝疑惑，她是生气了吗？</p>
他今晚回来，她就走，难免会有误会。</p>
顾念一对上他的眼神开口解释，“我放心不下猫，以后等阿姨走了，我回自己的房子。”</p>
新婚夜当晚，她问过陆今安，可不可以带猫过不行，猫会掉毛。</p>
无奈，顾念一只能将猫寄放在明悦家。</p>
刚结婚的几天，担心父母突击检查，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发现有漏洞可以钻。</p>
幸好她租的房子距离婚房不远，过两个路口便是。</p>
婚房写的是顾念一的名字，很奇怪，她没有任何归属感。</p>
或许因为不是自己挣钱买的。</p>
“好。”陆今安微一敛眸，“明天早上8点，我来接你。”</p>
“好。”</p>
一问一答，极其简短的对话，毫无温度，又如同两个机器人一般。</p>
临近路口，顾念一准备下车，陆今安的手指轻点方向盘，忽然出声，“你号码多少？”</p>
顾念一一顿，反应过来，掏出手机，“发你微信了。”</p>
黑色汽车在原地未动，陆今安看着顾念一走进小区，直至消失在夜幕之中。</p>
后面又进去几个人，门口保安并未询问，直接放行，他微皱眉头，太不安全。</p>
【顾念一，152xxxx5201】</p>
陆今安看着这条信息，全名加手机号码，又往上翻浏览了一下两人不多的聊天记录，陆今安倏地笑了。</p>
连普通的相亲对象都比不过，寻不见吃了吗？在干嘛？这一类的问候。</p>
只有明早9点民政局见之类的通知。</p>
陆今安复制手机号码，下意识备注【顾念一】，放回中控台后，又捞起来修改成新的名字。</p>
【一一】。</p>
不是太太，更不是老婆，是别人喊过的小名。</p>
黑色车子驶入主干道，与夜色融为一体。</p>
顾念一提前和明悦打过招呼，年糕被送回来了，她推开门年糕正站在门口，仰着小脑袋，“喵喵。”</p>
忙蹲下来抱起年糕，抚摸她的脑袋，贴在猫咪的头上，“哎呀，小年糕，想我了没？”</p>
年糕也往她怀里拱，兴奋地叫：“喵喵喵。”</p>
猫猫也很想她啊。</p>
明悦坐在沙发上，向顾念一的身后望去，空空如也，鬼都没看见，“你老公没和你一起啊。”</p>
结婚的事，她劝过，更知道爷爷奶奶对她的重要性，为了让老人安心而结婚，是她能做出来的事。</p>
陆今安外表、家世无可挑剔，甚至万里挑一，但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明悦听过关于这个职业不好的传闻，私生活混乱等等，难免带有偏见，不想她的姐们顾念一掺和其中。</p>
所以她那段时间一直在调查陆今安的私生活，自然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感情史一片空白。</p>
要么不行，要么不喜欢女的，即使喜欢那也不会哄女孩子，怎么看和他结婚都不是上乘之选。</p>
架不住顾念一的孝心大于一切，谁让爷爷奶奶是她的命根子呢。</p>
顾念一不甚在意，从架子上拿出一根猫条，“他回家了。”</p>
满心满眼只有年糕，开始逗她玩，三天哎，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时间。</p>
说起这个，明悦恨铁不成钢，“他不让你带猫过去，你就不带过去了吗？房子是你的名字啊，顾念一同学。”</p>
“房子太大不习惯，还是喜欢我的小窝。”</p>
这里是她毕业后住的第一个区域，离公司近，又熟悉，从未想过搬家。</p>
不想聊结婚的事，顾念一岔开话题，“你和……谢昀庭怎么样？”</p>
谢昀庭是陆今安的表哥，婚礼伴郎之一。</p>
无数次感叹，世界太小太小。</p>
明悦的思维跟着顾念一跑了，瘫在沙发上，“散伙了，不想提他，你站哪头的？”</p>
是散伙并非是分手，两个人的感情并不复杂，没有男女朋友之名，却有实质性的关系。</p>
她也没想到，兼职惹的大人物会是闺蜜老公的表哥，还在婚礼上被逮个正着。</p>
她的爱情债，乱糟糟的。</p>
明悦不是不婚主义，却害怕迈进婚姻，受够了压抑的家庭生活。</p>
顾念一抿唇笑，“肯定是你这头啊，我和他都不算认识。”</p>
她和明悦从小一起长大，前两年开始，顾念一就知道明悦有个固定的恋爱“对象”，却从来没有见过。</p>
明悦又是自主性很强的人，飒爽、果断，不让人操心，她相信她的选择，支持她的每一个决定。</p>
她们从小生活的家庭环境类似，重男轻女、偏爱是禁锢在她们头上的“紧箍咒”，压得人喘不过来气。</p>
惺惺相惜、报团取暖，不是亲人，胜似亲人。</p>
明悦再一次警告她，“你不要叛变，如果他想借陆今安打听我的住址，你要守住阵地。”</p>
她和谢昀庭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顾念一的婚礼上，彼时她是伴娘、他是伴郎。</p>
两人全程仿佛不识，直到婚礼结束，她被谢昀庭拦住，拉到酒店顶层的套房中，水深火热做了一天一夜。</p>
现在她的腿还是酸的，回想起来，就2个字，造孽。</p>
婚礼后的事顾念一并不知道，明悦也不希望自己的事，影响顾念一和陆家的关系。</p>
顾念一并不知道明悦心里想什么，举起右手的四根手指，对天花板发誓，“天地良心，日月可鉴，我和陆今安说过的话，还没有今晚和你说的多，绝对不会背叛组织。”</p>
明悦望着漆黑的天花板，“你知道就好，你婆婆还挺好，不找事不催生，什么都考虑好了，回门的衣服都帮你定制好。”</p>
她见了顾念一带回来的旗袍，做工精细、图案考量，一看就是大家之作。</p>
顾念一：“是还不错，顺其自然吧。”</p>
两个女生闹了一会，钻进同一个被窝睡觉。</p>
这是顾念一三个月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觉。</p>
翌日清晨，明悦拽着顾念一起床，“你不是要回门？还不起来。”</p>
顾念一扯着被子不松手，“结婚真麻烦。”</p>
她和明悦是同龄人，但是明悦极其自律，比她早熟，懂事的孩子让人心疼。</p>
明悦：“当初和你说不要结，你一意孤行，犟得八头驴子都拉不住。”</p>
顾念一睁开眼睛，“不听悦姐言，吃亏在眼前。”</p>
“我的宝，世界第一美。”</p>
旗袍衬托得她腰肢纤细，玲珑有致，粉色与她温柔的气质相吻合。</p>
临出门时，明悦不放心，又叮嘱一句，“你爸妈再使用苦肉计，你要坚持住。”</p>
顾念一点点头，“好，这次一定一定听悦姐的。”</p>
七点五十分，陆今安到达望月湾时，顾念一刚好从小区出来，身着粉色旗袍，金银丝线在阳光下反射出炫丽的光彩。</p>
顾念一拉开车门，迅速坐进去，他的车放在隔壁的栢景阁并不算特别招眼，但在望月湾，是独一档断层的存在。</p>
频频引人注目。</p>
中控台上放着早饭，顾念一想着他还没有吃早饭，时间上：“先吃早饭。”</p>
“给我的？”</p>
“是。”</p>
“在车里吃？”</p>
“是。”</p>
多说一个字，好似会要他的命。</p>
顾念一记得，上次他小侄子坐车，想吃糖果，无论怎么哀嚎撒泼打滚，保证不会弄脏车子，陆今安都没松口。</p>
她没有自恋地认为他双标，只觉得他不信任小朋友。</p>
蓝山镇是南城隔壁市下辖的乡镇，走高速大约需要2个小时。</p>
眼见离目的地越来越近，顾念一偏向陆今安的方向，解释道：“陆今安，我和我父母关系一般，今天他们提什么要求，你都不要答应，还有……”</p>
她的音色温柔、平静，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越云淡风轻，越容易让人心疼。</p>
顾念一的话还没有全部说完，陆今安直接截断，“我知道。”</p>
他的眼帘微垂，半张脸隐匿在昏暗光线中，意味不明，顾念一乖乖闭嘴，攥着包装袋。</p>
婚礼都过来了，回门当然很容易应付，是她多虑了。</p>
旁边的人蓦然安静下来，陆今安扭头看一眼，嘴唇轻抿，似是不开心。</p>
他手指轻叩方向盘，身体侧歪，问她，“你今晚回来睡吗？”</p>
作者有话要说</p>
暮夏小剧场</p>
是谁又口嫌体正直了，老婆不回家怎么办？</p>
今天的陆医生：不行，猫会掉毛</p>
过两天的陆医生：掉就掉吧，多大点事儿</p>
怎么不能和外甥学一学？</p>
隔壁的褚总表示，还是别了。</p>
感谢每个送营养液的朋友，手动感谢，么么 第3章一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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