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有了成为钢琴博主的想法后，周琴和莎莱娜的生活便变得忙碌起来。每天周琴的休闲时间都变成了工作时间。两人针对着共同的喜好与网络流行方向，不断重复着选曲、练习和拍摄的过程。 这四天下来，周琴总算理解当网红蹭热度也不是那么容易一件事。既要确保弹奏的曲子不与平常的表演风格冲突，也得考虑喜爱的人群基数，要考虑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点。 光这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周琴便挑了不下百首曲子，当下流行，有听众基础的；古典的，能体现莎莱娜演奏技术的；冷门，能吸引忠实粉丝的。 许许多多的种类被周琴选择又淘汰，不断在两人的视频文件夹中增了又删。莎莱娜一边骂着房东先生，一边练琴，感觉手指都快要冒火星子了。 星期四的晚上，周琴在被一整天的课堂折磨过后，终于像是被榨干一样磨磨蹭蹭回到家里。 他打开门，正好看见从微波炉里抱出一盒速食饭的莎莱娜。莎莱娜才刚刚掰开了一次性筷子，坐在小姨亲情赞助的大理石桌椅上准备动筷，哪知道周琴突然就回来了。 “房东，你回来了？” 看着刚刚准备吃晚饭的莎莱娜，周琴疲惫地拉开椅子，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问。 “都九点多了，你怎么还没有吃饭？” 莎莱娜从裤袋中掏出手机，架在周琴丢在卧室角落不用的手机支架上，播起了神探夏洛克拌饭。她刚往嘴里夹了一口鸡肉，连忙咽下后再说，“刚刚练琴，太专注，就错过了饭时间。饿了，去冰箱拿吃了。” 莎莱娜说着自己独创的中文，语序略显混乱地描述着发现自己肚子饿后吃饭的过程。 穿越过来快两个星期，莎莱娜凭着每天除了吃睡以外都是自由时间的优势，已经能用相当破碎的简单中文交流。虽然说，口音和话中带话的精髓不容易学会，但至少会一些基本的单词，能装下刚刚落地的老外了。 周琴看着黑眼圈都冒出来的莎莱娜，似乎也不太忍心，“其实你没必要那么拼命的，我们也没想过一炮而红，慢慢积累粉丝基础，有基础的稳定收入，最好能吸引一下广告就足够了。” 周琴瞄着那一台跑调的钢琴，经历快一星期的折磨，钢琴的侧面已被他不要脸地贴上了一张写着“广告位招租”的纸。原来铺在钢琴上的灰尘，亦在莎莱娜的高强度练琴下，达成了真正的“灰飞烟灭”。 “主要是我过不去心里这一关。” 莎莱娜垂头丧气地把头搁在桌上，放出的十指像是下意识又在桌面敲起了琴键。 “用跑调的钢琴正常弹出来一首歌真的好难！！” 周琴忍俊不禁地把头偏了过去，尽量不让莎莱娜看见自己笑着的样子。 前两天，他就是一不小心没憋住，在莎莱娜与跑调钢琴的拉扯战中笑了出声。本就被钢琴的夺命刺耳高音给气得小脑袋瓜冒烟，莎莱娜一听到周琴在旁边笑，就来气得不行。 气急败坏的她，抄起来周琴抱着睡觉的兔子玩偶就往他身上招呼。当然，棉花砸人是砸不死的。但莎莱娜差点被气哭的样子呃，虽然还挺可爱，可还是别特意再看一次了。 “尽量就弹就好了，毕竟我之前就说了。我们还需要一些卖点。这台跑调的钢琴就是我们的希望了。” 看着用中文和自己交流的周琴，莎莱娜掏出了手机里的语音翻译，让他再说一遍。她一字一句地慢吞吞重复着，再精准检查每个字的意思，用了一分钟才理解周琴说得什么。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这是前两天房东对她说的话。既然被砸在东方的生活阳台了，那咬着牙也得把当地语言给学会。期望所有人迁就自己，多少是有点异想天开。 莎莱娜苦闷地扒拉着面前的速食咖喱鸡肉饭，突然有点想家了。好像在父亲成功以前，也就是她十岁之前，妈妈也爱在那所破旧的红砖房里做一大锅的咖喱。这一锅的咖喱往往得吃上大半个星期，煮完了肉再煮蔬菜，到最后味道混杂。 那时候，自己还不太懂事，老是抢父母盘子里的肉吃。他们不会责怪自己，反而会主动多往自己盘里放上两块肉，然后用稀烂的咖喱沾面包吃。她都有点忘了，原来自己小时候的生活，和现在一样简单。 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盯着咖喱饭发呆的莎莱娜。周琴能从她的眼里感受到淡然的温馨与怀念，丝丝泪光在眼角流淌，静悄悄地沿着雕像般立体的脸庞落下。他低着头，继续剪辑着目前最看好的一段钢琴视频，当作看不见莎莱娜。 每个人都需要一点点独立的安静时间，并不是说冲上去就安慰便是好的。 在饭桌上的两人保存着彼此的沉默。莎莱娜低声哭着，把故乡的回忆送入嘴中。周琴默默地站在她的身旁，默默地处理好了两人的第一段钢琴视频。在无比靠近的两人之间，唯二响起的声音，是敲击键盘的回弹与莎莱娜手中的筷子。 在剪好视频后，周琴按下了输出，让电脑自己搞定剩下的工作。他长伸一个懒腰，走到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拿着一条用温水洗过的橘黄色毛巾，毛巾的角落印着一只小恐龙与意义不明的dosaur的字样。 这本是超市打折时被周琴买回来备用的毛巾。现在嘛，自然是和猫耳饭碗，水杯一样被莎莱娜给占了。 “搓搓眼角。” 用手背抹去脸上的两行清泪，莎莱娜下意识地挂出一副以前应付客人用的乖巧微笑。可当她看见周琴眼中的温柔后，却是真的笑了出来。貌似在这个呆呆的男妈妈房东面前，没什么装模作样的必要吧？ “谢谢房东，麻烦顺便拿点纸巾给我。” 擦完了鼻涕，莎莱娜拍了拍小脸，仿佛又精神了起来。周琴把已经导出视频的笔记本屏幕转到沙莱娜面前，开启了好几个视频平台，却在注册页面前停滞不动。他在桌面上用手指敲打着，似乎是在苦恼什么。 “最后，咱们缺个用户名。” “我叫莎莱娜啊？” 莎莱娜呆呆地回复，眼神中透露中一股与时代脱节的清澈愚蠢。 周琴被这真诚的笨蛋吓得哑口无言，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发烧加思乡的二连击让莎莱娜变蠢了。他连忙解释。 “不是这个意思，是这个账号。也就是你上传钢琴视频的商队名称！他必须足够简单直接，用最少的字数说清楚咱们是干嘛的。最好还有点特色，让人容易记住。” 商队名称莎莱娜把歪着的头放在撑在桌上的掌心里。她很清楚，做生意时候的名号很重要。在她的年代，只要你能立住一个足够唬人的身份，在外地时便能占尽贸易的优势。 在这个隐藏身份的网络年代，拥有一个身份与名号想必同样重要吧？ 莎莱娜骄傲地拍了拍胸脯，惹得一阵浪花翻涌，“用我的名字不好吗？” 周琴转过头，用一种很无奈又宠溺的目光看着她，“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黑户口？” 呃。莎莱娜尴尬地笑了笑，朝着周琴吐了下舌头化解气氛。 黑户口这个词，她也听懂了。简单来说，就是缺乏身份证明的人。像她这种既不是本地出生，也没有正式入境记录的国外面孔，要是真的被有心之人调查，麻烦挺大的。 “那房东有想法吗？我只能想到用一些钢琴名家的名字。” 摇滚莫扎特？周琴立马在脑子里否决了这个账号名称，听着像是音乐剧一样。 他不怀好意地绕着自家的破钢琴转了几圈。想着他那邪门的跑调声音，周琴觉得自己也是挺有勇气的，居然敢拿跑调钢琴来当账号特色。这玩意，听起来就像是救护车拉警报的电音版，没个十来分钟都听不习惯。 对啊，这玩意跑调！在莎莱娜诧异的注视下，周琴飞快地在用户名上打下了非常容易吸引流量的名字：跑调钢琴的复健之旅。 这名字，听着就挺流量的。 莎莱娜在拿手机的翻译软件拍下了屏幕上的账号名后，也是忽然噗呲一笑。房东先生这取名能力，确实不错。 周琴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让莎莱娜坐过来看着。他把用手机录制好的视频拖入上传的页面，一步步教导着她如何把视频导入平台之中。最后，在莎莱娜期待的目光中，周琴点下了确认的按钮。 审核中。 莎莱娜第一桶金的小希望，已经在联通全世界的网络上跃跃欲试。 周琴退回了上传页面，便打算取消刚刚上传的视频，让莎莱娜自己重头操作一遍。毕竟这是莎莱娜的账号，不能每次都由他代劳。 “那我先把这一条视频删了。你自己试试看再发一次。” 莎莱娜急忙按住了鼠标的数据线，让周琴停下。她坚定地盯着周琴，“不，我想留下。” “可是，这样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重复视频啊？” “不可以吗？这是我们分别第一次发到网上的钢琴视频，我觉得都很有意义。我想把他们一起保留下来。” 周琴可没想到莎莱娜那么重视仪式感。他托着下巴，静静地凝望着莎莱娜，“确认吗？” 莎莱娜猛猛点头，让一头金发甩得和鞭子似的，甚至有一缕发丝抽到了周琴后颈上。 周琴摸了摸后脖，便把鼠标推到了莎莱娜手心。她按照周琴的指导，一步步重复着上传的工作，在每个平台上都留下了在这个时代的初次公开演奏。 跑调钢琴的复健之旅，终于正式出现在网络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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