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身披轻甲,领着一队骑兵停留在太岁山脚下。 过去这两个月来,凉州万里之外的中原发生了太多事情。 先是大盛孝灵皇帝驾崩,洛京内宦官和外戚争斗,大将军叶进发下勤王诏,命令外兵进京诛杀宦党。 响应诏令的边军只有三支,一支为雍州牧殷无昭率领的雍州军,另一支为丁普所率领的并州军,第三支便是凉州牧赢顿所率领的凉州军。这三支边军中,以殷无昭所率领雍州军兵势最强。 月底,大将军叶进被宦官骗进宫阙斩杀,御林军在八校尉的带领下冲击宫阙,诛杀宦党,宦官高让等人挟持年幼的皇帝出逃,整个洛京群龙无首,大乱在即。 殷无昭率领八千铁骑在洛京周边截获幼帝,以救驾之功进入洛京,从此开始独霸宫阙,肆虐洛京,使群臣震动,天子不宁。 雍州牧肆虐,引起众多诸侯不满,以渤海太守崔召为首组起了十八路讨殷联军,在虎牢歃血为盟,准备攻打洛京,讨伐殷无昭。 秦牧的上司凉州牧赢顿就是这十八路讨殷联军中的一方诸侯,也恰巧在这个时候,秦牧呈送到朝廷的石城关大捷的捷报也送到了洛京,并且落到了殷无昭手上。 本来这殷无昭被十八路诸侯进攻搞得焦头烂额,根本无心去管来自凉州的战报,但他的谋士赵法主动献策,认为这正是离间分化凉州军的好机会。 凉州牧赢顿身为一方诸侯,根基远在西凉,而秦牧在西凉军中声望颇高。殷无昭只需要代替皇帝下旨,加封秦牧为都督凉州诸军事,开府上将军,只差凉州牧就能完成诸侯一方的所有官职。 这赢顿被人在老窝摆了一道,后方不稳定,再加上西凉军人心思归,他这一路在十八路诸侯中算是半残了。 现在最难的选择题摆在了秦牧面前,朝廷来的使者就在凉州等待,他若是过去接受圣旨,就算是把凉州牧赢顿给得罪了。再加上赢顿带走了凉州大部分兵马,将来他若率军归来,他必然不能抵挡,只能束手就擒。 但是如果胆小犹豫,不敢去接受旨意,就等于放弃了成为一方诸侯的机会。眼下正值乱世,乱世则出英雄,只有把握机会,才能成为乱世中的英雄。 英雄遇到人生的歧路的时候,也会求仙拜佛,希望有神秘力量能在冥冥中给他以指示。 秦牧则不需要去拜泥塑的神仙,因为他认识一位他自认为是真正的神仙,这就是他今天来太岁山的目的。 他命令随行马队留在山门下等待,独自一人缓慢往山上走去。 来到玉皇宫平台前,那只猛虎依然拴在殿前的石柱上,正懒洋洋地打着盹。 鸡娃解开了裤子,正站在悬崖边上撒尿,回头看到了一位将军,感觉这位将军以前来过。 “吆,你来的不巧,我师弟不在。” “哦,甘真人到何处去了?不知何时回来?” 鸡娃指着远处巷村背后的大山说道:“他去这片荒芜大山的土地庙岗上找土地公去了,有可能天黑就回,有可能天黑在土地庙休息,明天才回来。” 秦牧靠坐在一块大石上,把腰间的剑解下来拄着,看着剑身的影子在太阳的转动下逐渐东斜。 鸡娃知道这是位真的将军,便凑上前来没话找话。 他摸了摸秦牧的剑鞘,上面镶嵌着铜皮装饰,鞘木很冷且硬。 “大将军,你这剑能杀人吗?” 秦牧没觉得这问题无聊,反而实在地回答道:“能。” “那它能救人吗?” 秦牧愣了一下,遂说道:“杀人就是救人。” “那你怎么能保证杀的人每一个都有罪,救的人每一个都是好人呢?” 秦牧凝神思索,这小孩子是甘真人的师兄,问出的问题说不定就是甘真人潜在的考验,他不能随便回答掉以轻心,也不能回答的太快,显得自己太轻浮不慎重。 “凡俗之人,不可能做到杀人皆死罪,救人皆无辜,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但求无愧于心!” 鸡娃见他回答的很慎重,甚至有点发誓言的感觉,连忙摆摆手说道:“哎呀,我就是随便问问,别当真啊。” 鸡娃装作大人的口气深沉地说道:“世间之人有太多的欲望,又有太多的羁绊,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但我的师弟不一样,他从上山的第一天起,我就感觉到他此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奔着成仙去的。” “嘿嘿,我感觉你也不一样,你此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做大英雄。” “多谢仙童夸奖,借你吉言了。” 这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山脚下的士兵们守着马儿焦躁地等待着,突然有人看到一个身影从远处飞奔了过来,速度快得只能够看到残影,对方的脚也好像只是在草尖上踏过,根本不着地。 此人顺着山坡一溜烟地奔上了山顶,看得众士兵心驰神往,看来只有仙人有这样的本事了。 甘宁在玉皇观前落下,双手解去小腿上缠绕的神行符。 世间符篆都是一次性用品,耗尽符篆中的灵力后,就变成了一张废纸。 他抬头看见了秦牧:“秦将军,何故来此?” “秦某心中有一事难以决断,特意来求问甘真人。” 甘宁暗暗吐槽,这是把自己当做万事通了吗。 他伸手邀请秦牧:“请将军到我洞府一叙。” 秦牧来到甘宁的洞府里,看到里面的陈设很简陋,心想还真是人仙各有志啊,若以甘真人的本事出山,不说能混个世袭罔替,至少也能博个封妻荫子。 甘宁请他坐在石凳上,问:“何事难以决断,不如细细道来。” 秦将军便打开了话匣子,把如今天下的形势和中原十八路联军讨殷联军的局面讲给他,然后结合到自身,正因为殷无昭想要离间凉州,他才有这样逐鹿天下的大好机会。 甘宁听到这熟悉的剧情和不熟悉的姓名,心想这帮人拿着的是汉末三国的剧本啊,除了朝代的名字和出现的人物名字不一样,其它的所有故事过程都一一对上了。 他强烈怀疑自己所处的是另一个位面的地球平行世界,如果是这样的话,接下来的流程就非常容易猜测了。 十八路诸侯必然会相互猜忌而迟疑不进,殷无昭会放火烧掉洛京宫室,然后迁都将天子挟持到他的老地盘雍州西京,十八路诸侯之间会发生内讧,然后分崩离析。 但凉州牧赢顿的结局会怎么样?他出发勤王的时候没有预料这一系列变化,想要率军回凉州没那么容易,殷无昭的雍州就在他回归的必经之路上,就算能回到凉州也元气大伤,已经不能与羽翼已丰的秦牧抗衡。 秦牧此去凉州开府建衙,主管凉州军事能成功的几率很大,至少是以逸待劳面对赢顿。 换到他甘宁的立场上来说,秦牧若是能主政凉州,成为一方诸侯,说不定就能将他的庙建到凉州城去,有官方背书的神仙还是有很大说服力的。 但以什么方式来帮他做出决断?给他一条条分析形势,然后讲清楚利弊?那是鬼谷子的弟子们做的事情,是儒法谋士们所为。 他身为道家的修士,怎么能用这么low的行为,他要用道家最玄学的方式,给出最后应该选择的结果。 甘宁点点头,简短地说道:“扶乩占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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