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阳似不满地回头看了心静一眼,心静忙低下头去。这心静本事照料明阳日常起居的,此次下山便将其带来,却屡屡令明阳难堪。交代已毕,明阳几人作辞回山而去。
雪里仙见明阳几人走远,不觉叹道:“这和尚真是,若我绝不至于连夜赶路这样辛苦。”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回客栈歇息。
雪里仙回来客房寻染一指时,其已不知去了何处,便自回房间,合衣而卧。只觉今晚庭院之中氤香遍地,却不知出处,甚是惊奇。
是夜二经天,屋顶竟有人走动。雪里仙朦胧睡着便被惊醒,心内自思:“夜深人静,飞檐走壁之人必定不善。但这客栈有何算计?莫非是昌隆山庄之人来寻?雪里仙思及此,仍是不动,以静观其变。
却说屋顶之人蹑手蹑脚走在屋脊上,来至一间客房上停下来,轻掀开片瓦向内窥视-------屋内今晚到来四女客坐在桌旁,饭后歇息喝茶。屋顶此人一见那为首那女子娇若春花,貌似美玉,竟趴在屋瓦上骨软筋酥动不得了。却说屋内身着黑衣的是一老妇人,其听得有响动,不觉偷眼向上观瞧--------只见一双眼泛着贼光向内窥视。这老妇人不觉大怒,跃起身形,手中黑檀木凤头追魂杖向着屋顶一捣,击碎屋瓦数片。屋顶之人随着碎瓦跌入房中来,余下三女客急起身躲避。屋顶之人摔在桌案,将桌案摔塌又落在地上,大叫一声似梦方醒,爬起身形自窗上撞出。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人看得不是十分真切,只是见一人灰布袍,青着头皮。屋内四女客纷纷兵刃在手,赶出门外。
雪里仙忽听得声响,起身推门而出也欲看个究竟。回廊下灯笼照亮,只见一人灰袍青头皮向前庭窜去,雪里仙不知何故,转头观瞧,这一看不打紧,只此一观雪里仙便觉得好似雷轰电击一般,立在原处,动也动不得。你道为何?只因雪里仙近前一女子,恍如天人。只见此女子正值妙龄,身量高挑,足有七尺,粟红色如水泻下过肩秀发,细柳蛮腰系丝绦,绦上系着小巧玉石红蕊莲花,又身着白荷色对襟襦裙,头上两根白玉嵌花簪。其人立处,衣襟拂动,方泽袭人。原来这满庭院的莲花清香之气竟来自此女子之身!
雪里仙只顾呆看,却有这女子身后一刚到及笄之年的小女子身着浅蓝色交领襦裙,月白锦缎缀碎花对襟半臂衫,见雪里仙无礼忙喝道:“好个贼人!”扑将过来,将手中三尺长剑横扫。剑已近身,雪里仙方醒,忙将身形一晃,飘然于斜刺里数丈开外,反倒距这女子更是近些。雪里仙不禁细观此女,只见其眉如翠羽,眼如秋水,鼻似玉雕,唇不点而红,脸面、脖颈白如凝脂,又有两耳垂上坠蚕豆大玉石彩荷,更为妙的是额上状有指甲大白玉梅花钿。看其妆容鲜艳妩媚,□□动人。雪里仙看得许是痴迷了,只觉此女子周身仿似烟雾笼绕,绝非尘世中人!
那同样装束,约在同样年纪的另一小女子实是看不过去,也来喝道:“放肆!”衣袖一抖一把七寸长飞刀朝着雪里仙面门射来。雪里仙此时确是晕了,已无意那是眨眼之时便夺人性命的利刃,身形施起避过飞刀径直来至此女子近前,又观其脚踏银色鹿皮小朝靴,纤纤十指润泽如玉,手中却提着一把二尺五寸窄叶薄冰寒水裂石刀在灯光下熠熠生光。此女子见雪里仙如此缠人且来至近前不觉绯红了脸面,便略转过头去。雪里仙失态如此不觉又惹恼了一人,那立于身后的黑衣老妇人喝道:“无礼鼠辈,竟敢如此!”转来身形手中凤头追魂杖朝着雪里仙胸口便是一捣。雪里仙此时正处恍惚之间,不及躲闪,便被打个正着。只听一声响亮,追魂杖捣在雪里仙胸上,弄得雪里仙身形向后翻了两次方止住。雪里仙醒来,自知失态,揉按了胸口,便向那女子拱手道:“在下雪里仙一时失礼,万望小姐海涵。”
那女子起先见雪里仙挨了一杖,不禁花容失色,后又见雪里仙无恙,又来赔罪,便欲语还羞,只是不言。那老妇人见雪里仙受了一杖毫发无伤,不免心中惊惧,便又欲来打斗,反被那女子扯住,只见其启朱唇,微露贝齿,莺声燕语道:“梅婆婆,罢了,方才那贼并非是这位公子,切莫再动手坏了无辜之人性命。”说毕,转身回走。那老妇人自知恐非雪里仙敌手,稍作迟疑便也忿忿而回。那余下两小女子朝雪里仙白眼一番,也只得去了。
雪里仙立在原处,甚觉不舍---------此女子自其有生以来真可谓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眼见店小二将这四女客带入另一间房,小二退出,掩上门,雪里仙只得回房中来,合衣倒下。
雪里仙倒在床上,想起那女子音容面貌,举止投足,衣裙装扮俱是中原人,但那粟红的发色又不是,又想起那女子周身散出的清凉莲花之香气,只觉得自己身上已满是芳泽。雪里仙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挨到四更天方朦胧睡去。
次日清早,雪里仙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雪里仙想着昨晚那绝妙的女子,便坐起身,出来房间,庭院中仍飘荡着那女子身上清甜香气。观那女子房间的门窗紧闭。雪里仙便有意无意的向这边寻来。来至那间客房前,其内毫无声响,看来,这女子已不在这家客栈了。雪里仙忽的心有所触:若这女子不是来豫州久居,只是昨日住宿一晚,今日清早人已离去。那日后将不得再见了,若如此,必将成为今生的一大憾事了。
雪里仙立在回廊下心有所思,却见一人头顶斗笠瞻前顾后的走将来。及至近前,雪里仙拍此人肩头,不曾想此身形一转,雪里仙手落空了。此人转回身,翻着眼问道:“做什么?”
雪里仙没言语,只是上下打量着此人。虽头顶着斗笠,却也不难看出此人只有极短的毛发,正是昨夜屋顶之人。雪里仙不由得笑道:“实是巧了,明镜师傅,好是自在!”
此人惊怔,奇道:“你是何人?”
“雪里仙。’
此人又道:“你怎会认得我?”
“若不是私自下山的白马寺明镜小师傅,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雪里仙莲花蕾指着他的头。
此人歪着头躲着莲花蕾道:“我不是和尚,不做和尚了,我已还俗了,俗家姓名满天星。”
雪里仙点了点头,道:“你家居何处?”
“江湖中人四海为家。”
雪里仙又点头,似认同这说辞。雪里仙只觉得先前恍惚在何处见过此人的,只是一时想不来。
只听满天星似江湖人的口气道:“小弟身上钱财不多,雪兄为小弟弄一桌可口的饭食如何?”
雪里仙笑道:“不难办。”事实上,雪里仙很愿意这样做。况且一早醒来便来寻那绝妙的女子,早点也不曾吃过。
雪里仙摆了一桌上好的菜肴美酒。满天星大快朵颐且吃且道:“许多年不曾吃到如此的佳肴美酒了。”
雪里仙听后笑道:“白马寺若每日吃这些,你便不会溜下山了。”
满天星塞了满嘴红肉道:“那倒也是。不过,不过仍有一件少不得。”见其端起酒碗饮了一口,又道:“雪兄,若你讲,不算酒肉,又有哪些是男人少不得的?”
雪里仙轻笑着,想到了昨夜那个绝妙的女子。
满天星满面红光,已醉了半个,见雪里仙不答,便道:“依小弟说又少不得的是娘子嘛!”雪里仙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没说而已。
满天星摆手道:“自下山以来,昨晚见了一个小娘子最是有姿色。”这又与雪里仙想到一处了。满天星又道:“二一个便是在京城遇见的,我戳了那小娘子脸一指头,她便将我打翻在地上。”
雪里仙闻听此言,猛然醒悟为何此人眼熟---------此人便是当日在留仙居酒楼下被卓玥打倒在地之人。只怪当日并未看仔细,所以认不得。雪里仙笑问道:“以你的身手按理不会轻易中招的?”
满天星含糊道:“只怪什么牟尼那老大和尚,我入佛门没多少时日,他便惩罚我,令我一见有姿色的娘子便手麻脚酥,动弹不得。”
雪里仙愈来愈觉得佛门是个好去处了------即便是惩戒弟子也颇具人情。
雪里仙含笑起身回至客房来,至门处,身后却有异样,似有一双眼隐在何处在随着他。雪里仙转身,却不见人。雪里仙进客房拿出来那把黑星罡刀回来放在了满天星面前。
满天星见了此刀,朦胧着双眼道:“我的刀怎么会在你手里?”
雪里仙坐下来道:“是明阳住持留给你的,并言白马寺你回与不回随意,言你本是江湖中人。”
满天星笑道:“这老和尚还算不错,原来他亦知红尘中好。”
雪里仙问道:“你既在京城,又怎会来豫州的?”
满天星道:“还不是为了那小娘子,是昌隆山庄庄主的千金,我自京城跟了她来,可我进不得那山庄,只好来……豫州……城了。”满天星因多年不吃酒不胜酒力,如今已醉,说完,便伏在桌上睡起来。
雪里仙见此便随意吃了些,自怀内拿出钱袋放在了满天星近前,里面尚有十余枚金币。
提及昌隆山庄,雪里仙想着雁无痕有伤不知身在何处,再有卓应天对其怀恨在心,定会寻仇。又不知其师兄卓应天怎么会与雁无痕结此深仇大恨,非欲治雁无痕于死地。昌隆山庄又有一爪牙九头凤,此人确是阴风遥的弟子,只是不知劫掠白马寺经书的可否便是此人。若是,此事定与昌隆山庄有瓜葛。更重要的是劫掠经书之人必信经书传闻中的秘密。若有人真参悟了泣血剑法,必将带来江湖的再一次磨难。雪里仙觉得有必要再去探查昌隆山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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