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为了答谢慕容嫣等几位,干玺吩咐媚娘速去准备饭席用以款待众人,并力邀众人“夜游琉璃河”,玩赏玩赏。那二位最贪玩儿的姑娘相觑半刻,突然兴奋异常,拉着媚娘便说要去帮忙,阿鹃则顺带把呆在原地憨笑的赵括一并携走。干玺见状,恍然看向眼前的男女,作揖告辞,借事逃遁了。 不过须臾,房内便只剩下白凤与慕容嫣二人,气氛十分暧昧。慕容嫣面朝那扇紧闭之门的方向,心思貌似仍在方才的梦里,脸色难堪。 “看起来他们都很高兴呐!嫣儿,来喝口茶吧?”白凤斟了一杯茶,绕到对方面前,讲道。 慕容嫣举杯抿了一口,望着桌上那幅人像,缓缓将杯子放下,说着:“那幅画,是我画的?” “额……是吧?”白凤迟疑道:“适才你的言语、神态突然变换成另一人似的,从床上起来后,便问我是不是‘白凤’、‘白公子’。然后要了纸笔,边画边说着笔下人的讯息……”话音刚落,慕容嫣就倒在了对方怀里,失声痛哭。 “嫣儿,你怎的了?方才也是无端如此……”白凤虽已是第二次面对这种情形,但眼下四处五人,因此令他更加手足无措。此时,他的内心深处只生出了一个念头,旋即伸手将对方揽入怀中。二人心心相印,彼此交换着爱意。 顷刻,一个正啜泣不止的声音从少年的衽间传来:“凤哥哥,待寻到汪先生后……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 白凤闻后,自是万般不解。尽管之前曾因自负而怀疑过这感情会成为自己的障碍,但现在,他绝不愿放手! “是嫣儿在梦里,见到了什么吗?”少年推想到对方有此异象的唯一可能,便是那“问灵之术”所带来的反噬。说罢,白凤的眼里也渗出了些泪,将怀中温暖抱得紧些了。 俄顷,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喷嚏声。接着,门竟被人从外头撞开了!阿鹃、赵小妹、干玺,以及正捂嘴擤鼻的赵括立于门前,皆是一脸窘态。白凤与慕容嫣二人得知对话让人偷听去后,登时彼此分开了二三间,慕容嫣更是向众人行了个万福,抹着泪告辞了。白凤则叹了声气,无奈地看着离去少女的背影。 “这……白公子,我们……”阿鹃话到半晌,白凤便提手示意无需多言,穿过门前几人中间留出的空隙,寻慕容嫣去了。 干玺挠着额,羞愧地目送对方离开,随后向余下几人怨道:“我就应当阻着你们,这下闯祸了吧!” “这……全都怪哥哥!”赵小妹惊惶指认道:“臭赵括,你没事打喷嚏作甚?” 赵括辩驳道:“还不是阿鹃身上的花粉味太重,熏得我鼻子痒痒!” “那你还靠我那样近,走开!”阿鹃怒推了赵括一把,从他身边冲了出去,并同时高喊着慕容嫣的名字,寻人去了。 “适才好像听见了‘分道扬镳’几字,难道……”赵括自言自语着,全然不觉身旁干玺、小妹二人业已背身离去,忙跟了上去,指责小妹当着众人的面目无尊长,同妹妹拌起嘴来。 白日的江州城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轩敞的道路两旁茶馆、酒馆、杂货小店交替排布。似乎走到哪都能睹见繁盛的境况。慕容嫣信步走在街上,渐渐走到了那条琉璃河旁。河道两岸皆栽种着绿柳,柳絮随风飘荡,为喧闹的城市留住了些自然的美丽。摇橹的老翁在河面上哼着船歌,即使只身着补丁重重的旧衣,依旧怡然自得,引得慕容嫣过去瞧了瞧。 循着悠远细腻的歌儿,慕容嫣到了一条极宽阔的石拱桥上,若没认错,这便是那晚她与伙伴们一起坐船行过的桥。桥上有休憩观景之人,有摆摊求财之人,还有四、五个成群的小儿围着一个卖玩具的货商玩耍。 那货商时而拿着小波浪鼓左右来回摇晃,时而头戴红色厉鬼面具唬人,时而又吹起唢呐,十分惹人注意。逗得几个小儿对那些玩具你争我夺,将货商围困得水泄不通。慕容嫣凭栏细看,脸上也少了点忧愁。须臾,歌声从桥下传了出来。老翁驶那蓬顶小舟靠岸,把船泊好后,将打好的鱼掮在身上,笑嘻嘻地走石阶上了岸。 “其实,当个普通人也没有不好的吧?”慕容嫣观景有感,心里说道:“但娘亲为何仍要回答‘愿意’?难道即使知道结果如何,她仍旧希望我同凤哥哥……”倏然,远处的阿鹃叫唤着慕容嫣,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鹃,你怎么来了?”少女迎向对方,只见旁人的目光皆聚集在她那身装扮上。 身着绮丽异族服饰的苗家少女一路走来,格外地吸睛。大大小小数百只眼睛在她衣着上的银饰奇纹间游移,弄得她浑身不自在。阿鹃耸拉着躯体,悄声向慕容嫣道:“慕容姑娘,你跟我回去吧,我知道错啦!” “我没有怪你。”慕容嫣笑道:“不如,陪我到处走走吧?” 阿鹃看着远处的一棵柳树,答道:“慕容姑娘,我不清楚你和白公子之间发生了何事。只是,连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只喜欢你呀!”说罢,阿鹃指向远处,示意慕容嫣移目,继续道:“你看那边,他就躲在树后面。我方才去唤他来见你,他不肯,说让你自己思索片刻比较妥当。” 定睛一看,那棵歪脖绿柳下果然有一个白影。阿鹃试图缓和那二人的关系,搂着慕容嫣的臂膀,亲昵地劝道:“我其实很羡慕慕容姑娘你啊!虽然白公子为人比较木讷,不怎么懂说话哄女孩子开心,但是呀!他人品好,武功高强,又通计略,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留在他身边,你一定会幸福的!” “谢谢你,阿鹃。”慕容嫣的信念差些就被动摇了,若不是她知道未来将会发生何事的话。说罢,二人不自觉地同时看向那边的绿柳,仿佛知道有甚事发生似的。 白影不再躲在树后,提剑径直往道路上走去。这边的二位少女循向望去,只见方才掮鱼上岸的老翁被几人围殴于地,苦不堪言。 少倾,阿鹃与慕容嫣也到了那处,满地的活鱼在翻腾打滚,鱼腥味刺得口鼻恶心。三名身着红衣外披轻胄的官差正与白凤对峙着,少年扶着老翁,责问对方的不是。 领头的官差手拿轻盔,面上微醺,摇晃着身体,搭着旁人才勉强站着,说道:“爷我今天输了精光,正好碰上个衣着褴褛之人,还不……罚你个半死!” “没钱,就把鱼给当了!”一旁戴头盔的官差和道。 “不给,我们就抢!”另一个肥头官差道。 那老翁捂着胸口,喃喃道:“从前都没这理啊!我一直把鱼卖运到城里卖,只要不逗留,都不会罚钱!” “哼,欺压穷苦百姓,当得什么差,算得什么官!”白凤怒道。 “毛头小子……学人当英雄啊?看你都不晓得老子是谁!”那醉酒官差一声令下,其余二人拔刀欺身而上:“把他拿剑的手给老子剁了!” 那肥头官差一马当先,见白凤剑也未出,以为自己可以抢先一步将对方的右手砍掉。头也不回地大步流星过去,结果踩到地上的鲜鱼,直直摔了个底朝天。那“猪头”的重量似乎占了其身体的一半重,直接把后脑勺摔坏,当场晕厥了,引得围观众人笑声不止。 那领头官差见忽然多了这许多人围观,觉得不能丢了面子,叮嘱那戴头盔的官差不能失手。岂料未等他开始行动,白凤已然欺身到跟前,挥剑刺穿了他的头盔,吓得那官差当场尿了裤子,跪倒在地。而他的头盔仍然挂在白凤的剑上。这神乎其技的剑技,引得围观群众纷纷叫好。 “这……这,这是怎的回事!”醉酒官差几次抹了抹眼珠子,不敢相信眼前之事。他到肥头官差跟前,探了探鼻息,发现对方已经没了呼吸。灵机一动,告了白凤一个杀人罪:“大家快看呐!光天化日杀害官差,此等恶人,天理难容!” 白凤面对这等无赖,心里十分愤慨。而前来围观的群众竟开始对他指指点点,甚至已然相信了那官差嘴中的谬论。人群之后的阿鹃见状,携着慕容嫣挤开了一条道,到了白凤身边,操着自己的好嗓子,大吼道:“明明是那个官差在欺压这个老翁,大家可千万不能被骗了!而且那‘猪头’是自己摔死的,活该!” 见这奇装异服的苗家女子,众人皆十分好奇,更有从方才便开始观察这女子的人出来发言支持白凤。 “我是跟着这姑娘来的,看到了全过程。那官差欺压百姓,还扬言要砍了那少侠的手臂!” “对!姑娘说得对!” “狗官差,除了榨干百姓的血汗钱,你还晓得什么?” 见舆论渐渐被压倒,领头官差顶着众怒,屁颠屁颠地走了。 老翁见辛苦捕来的鱼死了大半,心酸不已。白凤三人将仍活着的鱼捡起,装回网袋里,交还予老翁,剩下的死鱼由白凤出钱买下。此举让老翁连连致谢,白凤只微笑回应,将老翁送走了。 白凤看着空空如也的荷包,以及手上那袋死鱼,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一旁的慕容嫣和阿鹃见他那窘态,掩嘴嗤笑不止。 “白公子,你买恁多死鱼,也不顶用呀!”阿鹃戏谑道。 白凤回道:“这……”说罢,见慕容嫣也禁不住仪态,笑露了牙齿,白凤亦然。 “凤哥哥,我们可以转让给干公子的琉璃阁呀!” 三人留下了银两和美名,带去鱼腥味和欢声笑语,走回琉璃阁。或许就是此时,她明白为何母亲在知晓结果后,仍然回答“愿意”。因为无论她的选择如何,白凤依然是白凤。如果她就此离开,白凤也许会一直追寻自己,直至天人永隔…… 为何,不试着一起去面对呢?所谓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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