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迈着沉稳的步子悠悠走来,他身着刚做的深色素服,只有袖口与领口处绣着精致而小巧的花纹,恭恭敬敬地拱手说道:“王爷、王妃,额…郡主,董举人前来拜访了。” 董熟目光缓缓地扫视着四周,微微叹了口气,悠悠说道:“这从前的帅府摇身一变成为了王府,可真是大不一样了啊。王爷,这府邸现在都有点门庭若市的感觉了。”说话间,董熟那略显疲惫的神态在眉眼间浮现。 王信正全神贯注地手把手教着王首骁写字,目光中满是专注与耐心,宽厚且布满老茧的大手轻轻握住王首骁稚嫩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引导着。听到管家的声音后,他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眼眸轻轻地看了一眼管家,然后微微动了动嘴唇,用温和而又沉稳的声音慢慢说道:“请到这里来。”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在安静的房间里悠悠地回荡着,带着一种独有的从容与淡定。 管家微微欠身,听完吩咐后便不紧不慢地转身走出府门。来到门外,他看到董浩与董状元正站在那里等候,便满脸堆笑地拱手作揖,恭敬地对董浩说道:“董举人;董状元!请。” 董浩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缓缓地在眼前的景象上移动着。他看着管家那一脸热情洋溢的笑容,而后视线移到了管家身后那朱红色的大门之上。那大门上的朱漆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鲜艳夺目,门上挂着的金色“吴王府”匾额更是熠熠生辉,仿佛在诉说着王府的尊贵与威严。旁边高垒的院墙,宛如一道坚实的屏障,守护着府内的一切。此时的管家正对着自己拱手说话,这般礼遇让董浩的心中也不由得有些高兴起来。 董浩微微颔首,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开口说道:“借你吉言。”说着,他又伸手从衣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那银票面值一千两,不是小钱。董浩将银票递向管家,客气地说道:“不成敬意,买碗茶喝。”他的语气平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气势。 管家那原本平静的脸上在见到那银票的瞬间,顿时犹如一朵盛开的鲜花般喜笑颜开。他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微微有些颤抖地说道:“那我就……”话还未说完,董浩便十分机敏地将钱直接塞到了管家的手里,同时笑着说道:“诶,您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管家那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银票叠得整整齐齐,然后动作轻柔地慢慢将其收到了那宽大的袖筒之中,仿佛那银票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董浩静静地看着管家把银票收了起来,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而后开口缓缓说道:“这茶叶可要看谁泡啊。” 管家正准备领着董浩走进那威严的大门,一听董浩说茶叶要看谁泡,他那精明的脑袋瓜立刻就意会了其中的深意。 只见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茶自然是那些丫鬟们泡,不过呀,今天这喝茶的人,不管丫鬟们泡出什么茶来,那可都是爱喝得很呐。” 董浩满脸堆笑,拱手说道:“好,多谢了。” 他心中暗自思忖,听吴王这语气,心情应该颇为不错,看来此时正是个合适的时机,可以跟吴王说一说那些利己的私事了。 董浩信步走进院子,抬眼望去,只见王信正耐心地教导着一个小女孩写字。那小女孩聚精会神,一笔一划都写得极为认真。而董熟则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温柔地看着他们。董浩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门来,他恭敬地拱手行礼,脸上带着些许戏谑的笑容,开口说道:“姐丈,不去兵部处理公务,反而在家中开起私塾来了?” 王信看到董浩进来,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说道:“你来的正好。” 说着,他便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毛笔。接着,他轻柔地抱起了身旁的王首骁,那动作中满是慈爱。他看着王首骁,轻声说道:“飞燕,这是你的舅舅,快来跟舅舅打个招呼。” 王首骁乖巧地依偎在王信的手臂上,她那稚嫩的小手也学着大人的模样拱手,然后微微低头,用那细若蚊蝇般的声音小声说道:“舅舅好。” 董浩静静地听完之后,目光中带着些许疑惑,开口问道:“这孩子看起来应该有十岁了吧。不过说来也奇怪,以前从来没有听闻姐夫还有孩子的消息呢。” 王信轻轻地把王首骁放下,对着王首骁说道:“飞燕,你先出去玩会儿吧。” 接着,他缓缓地坐到了书桌前,面容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其事地说道:“这其实是本王昨日刚刚收养的养女。此女可不简单,她在下围棋造诣超过了刘陈誉。才情颇高,本王培养,日后必成大器。” 董浩微微欠身,郑重地拱手说道:“姐夫所言极是。不过,仅仅教导她写字是远远不够的。这世间之学问,博大精深。文章才学,武功根骨也要学啊。” 王信微微皱起眉头,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他的嘴巴轻轻嘬动了几下,像是在斟酌着话语,随后缓缓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现在对她而言还为时尚早。你看那前朝的明皇子们,他们一年仅仅只有四天的假期。长时间高强度的学习,让他们的身心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到了后来,他们不都被逼得近乎疯癫了嘛。少学点习,有好处。” 董熟微微扬起下巴,她的目光中透着坚定与慈爱,语气沉稳地开口说道:“对,把孩子逼疯了这种事,那可只有那些只看重权势、急功近利的皇帝们才干得出来。我们家可不能做这样伤害孩子的事。” 她的表情严肃,仿佛在强调自己的立场,不容置疑。 董浩听到姐姐这么说,他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连忙说道:“对呀,姐姐你不就是长大以后才开始学习的嘛。可即便这样,你不也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才华担任过礼部侍郎一职。这就说明学习这件事也不急于一时,只要好学,不论早晚都能有所成就。” 王信微微皱起眉头,他抬起手轻轻摆了摆,打断了两人的对话,目光锐利地开口说道:“好了,我们先把这些闲扯的话题放一边,说说正事。你来这里究竟是所为何事?” 董浩听到王信的问话,他的神色立刻变得郑重起来。他先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严肃和诚恳,然后缓缓开口说道:“姐夫,我这次来是专门求教八股文章的。在我所住的客栈里,有一位高兄台,他所写的八股文章简直璀璨夺目,令人惊叹不已。而且最近有风声传出来,说今年的科举考试主要考查八股文章。我深知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还有所欠缺,所以特地前来向姐夫您求教。” 王信静静地听完董浩的话,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沉思了片刻,然后拿起笔,在纸上洋洋洒洒地书写起来。他的笔尖在纸面上飞快地舞动着,一行行优美的文字如同行云流水般跃然纸上。随着他的书写,一篇精美的八股文章逐渐呈现出来。他全神贯注地写着,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过了一会儿,王信终于写完了。他把笔轻轻放下,然后拿起那张写满了字的纸,轻轻地吹了吹上面还未完全干涸的墨汁。他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目光中透着一种胸有成竹的光芒。他看着董浩,语气坚定地说道:“等这墨干了,你把这篇文章拿回去好好背熟。只要你能将它牢记于心,在科举考试中必定能够考取状元。” 董熟听到王信的话后,脸上瞬间露出了焦急的神情。尽管她身怀六甲,行动极为艰难,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赶紧挣扎着站起身来。她的动作有些蹒跚,却带着一种急切。她快速地伸出手,试图去抓住王信手中的那张纸。 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张纸,神色慌张,同时还压低了声音,急切地说道:“王爷,这可万万不可啊。您这样做是在舞弊啊。” 王信见状,连忙快步走上前去,一把搂住了董熟那略显丰腴的身躯。他的眼神中满是疼惜,看着董熟那焦急的面庞,温柔地说道:“爱妃啊,你莫要如此着急。你要知道,只有被人告发了那才算是舞弊。倘若没有人察觉,这便是凭借真本事高中。” 董熟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王信。她微微颤抖着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痛心:“刚刚受封不过三日,以前,你是多么的刚正不阿,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可如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能做出以权谋私之事?” 王信被董熟的质问弄得有些怔愣,他皱起眉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他轻轻放开董熟,后退了一步,似乎想要和她拉开一点距离来审视这个问题。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道:“爱妃,此一时彼一时。” 董熟那满含震惊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王信,她仔细地端详着王信的眼神。那曾经熟悉的眼眸中,此刻似乎多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一些让她感到心寒的东西。她又侧耳聆听着王信的声音,那声音曾经是那么的坚定而正义,可如今却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世故与圆滑。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中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那强烈的陌生感让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她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你,你……” 那简单的两个字里,包含着她对王信的失望、难以置信以及深深的痛心。她仿佛在这一瞬间,看到了那个曾经刚正不阿的王信正离她越来越远,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权力和欲望侵蚀的陌生人。 王信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的眼神中仿佛刮起了一阵凛冽的寒风,整个人的气场都变得寒冷无比。他的声音也失去了刚才的温情,变得生硬而冷漠,说道:“爱妃,你还是先回屋去休息休息吧。” 董熟被王信那冷漠的话语和冰冷的态度刺痛了心,她含着泪,难以置信地看了王信最后一眼,然后缓缓转身,蹒跚着朝屋子走去。 王首骁那小小的身影如同灵动的精灵般,捧着一碗巧果,欢快地回到了书房。她的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藏着璀璨的星辰。她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董浩面前,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碗高高举起来,用那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说道:“舅舅,吃巧果。” 董浩的心中此刻正被刚才目睹姐姐与姐夫之间那令人痛心的决裂场景所充斥着,满心都是复杂的情绪,哪里还有心情去品尝什么巧果。但当他不经意间瞥见王信投过来的目光时,那目光中似乎蕴含着诸多难以言说的意味,有警告,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感。董浩心中一凛,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从碗中拿起一颗巧果放入口中。随后,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王首骁那可爱的小脑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温和而亲切,说道:“真好吃呢,孩子。快,去给你爹爹也送一个过去。” 王首骁眨眨眼睛,乖巧地点点头,蹦蹦跳跳地朝着王信走去。 王信看着女儿欢快的身影,刚才脸上的阴霾稍稍散去了一些。他蹲下身子,张开双臂迎接王首骁。 王首骁把巧果送到王信嘴边,奶声奶气地说:“爹爹,吃巧果。” 王信笑着咬了一口,然后把女儿抱起来,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夸赞道:“真甜,我们首骁真懂事。” 董浩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感慨。他知道王信虽然在官政治旋涡中逐渐迷失,但对女儿的爱也是真挚的。他轻咳一声,走上前去,低声说道:“姐夫,刚才的事……” 王信抬起头,目光又恢复了些许冷漠,他打断董浩的话:“刚才的事就此打住,我自有分寸。” 董浩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时,董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刚又哭过。 王首骁看到董熟,立刻在王信怀里挣扎着要下来,跑到董熟身边,拉着她的衣角说:“娘亲,不哭,首骁在呢。” 董熟弯腰抱起王首骁,看着王信说道:“王爷,你可曾想过,你今日的所作所为会给首骁带来怎样的影响?你希望她将来看到的父亲是一个徇私舞弊、违背原则的人吗?” 王信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一股难以遏制的暴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猛地抬起手,手指直直地指向董熟,那根手指仿佛带着无尽的愤怒与威严。他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滚回屋里去!” 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每一个字都如同锐利的箭矢,直直地射向董熟的心窝,字字扎心。 此时此刻恰似大街上的彼时彼刻,当时是董熟为王信舅舅开脱,两人吵架,可今日是王信以权谋私。 董熟被王信这暴怒的吼声惊得身子猛地一颤,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却倔强地咬着嘴唇,没有立刻转身回屋。 王首骁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得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小的身子在董熟怀里瑟瑟发抖。董熟紧紧地抱着王首骁,像是在给自己寻找一丝安慰。 “来人!” 王信提高了嗓音,那声音虽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很快,两个丫鬟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王信用他那看似轻轻的声音吩咐道:“把王妃和郡主送回屋里。” 两个丫鬟微微欠身,小心翼翼地走到董熟和王首骁的身旁。 就在两个丫鬟刚刚靠近,准备搀扶她们的时候,王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紧接着开口说道:“今日之事,若有只言片语从你们的口中传了出去,我必杀之。”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绝,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那股凛冽的杀意弥漫在空气中,让两个丫鬟不禁打了个寒颤,她们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应道:“是,王爷,奴婢们明白。” 两个丫鬟胆战心惊地扶着董熟和王首骁回屋,董熟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想在丫鬟面前与王信再起冲突。 王信缓缓地伸出手,拿起那张已经晾干了的纸,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仿佛那纸有千钧重。他把纸仔细地叠好,然后面无表情地交到董浩的手中,声音依旧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这纸干了,你拿走,务必背熟。” 董浩看着王信那冷峻的面容,心中忐忑不安,他战战兢兢地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张纸。就在这时,一阵优美的歌声悠悠地飘了过来,那是诸葛和嫣语的对唱之声。王信微微皱起眉头,似乎被这歌声吸引了,他随即叫上董浩:“走,跟我过去看看。” 董浩竖着耳朵听着那声音,只觉得十分耳熟,心中满是疑惑,于是便顺从地跟在王信身后走了过去。 董浩怀着满心的好奇,缓缓地走到门口。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嫣语的那一刻,他瞬间便确定了嫣语的身份。他满脸惊愕地转过头,询问王信道:“姐夫,这可是清人馆的花魁啊。她怎么会在你这里呢?” 王信静静地听完董浩的疑问,语气平淡地说道:“首骁,其实她原本是我从清人馆带回来的一个打杂的丫头,而这花魁,我也顺手一块带回来了。” 董浩听完王信的解释,他微微地低下了眉头,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过了片刻,他轻声说道:“那小弟就此告别了。只希望王爷在有了新人之后,还能够善待姐姐。” 王信静静地听完董浩的话,他的眼眸微微眯起,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缓缓地开口说道。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那我就不多做远送了。你要知道,我的爱妃,我自会疼惜,这一点无需他人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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