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回府

回到别院又吃了晚饭，东玛洗漱后闹着和萧湘一起睡。 东玛躺在里面，小脸贴在萧湘的怀里，萧湘拿本《史记》给她讲里面的故事，正讲到卫青三万骑击匈奴，东玛突然道：“萧湘，武通不好，你得配个更好的。” 不明白东玛怎么会跳到这个话题，萧湘放下书，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不好，你得找个更好的。”东玛扭了扭，闷声说。 “好好好，都听你的。”萧湘也不计较，捏了捏东玛的脸，拿起书接着给她念。 东玛抿了抿嘴巴，往萧湘怀里缩了缩，没再说话。 事情一旦顺遂，就过的很快。不过半个多月，贺桓就和女真敲定了协议。贺桓自然是志得意满，女真反倒沉着脸。 不过这些都和东玛没什么关系，她已经只能攀在大俞这棵大树上了。 东玛前往京城这天，连康王都亲自到别院来送。东玛泪眼汪汪地拉着萧湘的手，知道这一去怕是此生都不会再见，但她没有说什么离别的话，把自己心爱的马鞭塞到萧湘手里，扭头上了马车，再没掀开帘子看一眼。惹得萧湘忍不住泛出泪花，拿着马鞭，情不自禁跟着马车走了几步。 武通看得心里跟着疼，走上前想要拉萧湘的胳膊，道：“萧姑娘不要难过，公主会顺利到京城的。” 萧湘避开武通的手，点点头，拿帕子轻轻擦了眼角，又侧着头对卫时羡道：“卫将军，我下午就回府上吧。” 卫时羡说“好”。 她自己的东西并不多，只有几件衣服，很好收拾，婉拒武通要送她的好意，萧湘自己回到卫宅。 东玛带走了大多数人，别院一下子空了下来。她也没有胃口，只在屋子里坐了会儿，才拎着包裹站起来。走出去时萧湘回头看了一眼，心道这一段时光就此结束了。 而后转过身离开。 卫宅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萧湘顺着游廊，一路走回去。 刚回到自己的屋子，孙娇就跑了过来，见到果然是她回来了，跳着叫道：“萧湘！萧湘！你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的菜都要死没了。”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快呸。”李婆子走在孙娇后头，刚好听见这句话，气的去拍孙娇。 孙娇也忙跟着呸了两声。 赵媳妇从李婆子身后露出头，道：“萧妹子，你的菜我们都给你浇着呢，好好的，都结辣椒了。” 见到众人如往常一样热闹，离别的伤痛一下子就被冲散，萧湘笑开。 孙娇和赵媳妇又拉着萧湘说话，问她这阵子都做了什么，那女真公主有什么不一样的。李婆子去拍两人，先问萧湘今天跟着折腾了一天，饿不饿。萧湘难得露出娇气，捂着肚子对李婆子撒娇，说饿极了，中午都没吃东西呢。 李婆子像是听到自家孩子饿坏了一样，哎呦两声，扭头就走，说给萧湘端碗面来。萧湘跟着走到李婆子身后，撒娇道：“还要卧两个鸡蛋。我要到厨房去吃。” 孙娇和赵媳妇也跟上。 到了厨房，林师傅得知萧湘还饿着，亲自给萧湘下了碗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六儿和两个学徒跟着孙娇围着萧湘，一边问东问西又一边自说其话，说个不停。 六儿问女真的将军是不是都有三个脑袋六只手。 三两骂说这样就不是人了。 八角说就算不是人也都叫大将军打输了。 孙娇说他们都是傻子，说的都是胡话。 三个人就一块儿吵孙娇。 李婆子挨个捶了一遍，骂他们吵得萧湘不能好好吃饭。 萧湘笑眯眯地听他们吵闹，吃着碗里的面，觉得这颗劳神了许久的心，猝不及防地就安宁下来。 吃过饭，萧湘捡能说的趣事讲给众人，说女真人寻事却叫大俞的将士吓得屁滚尿流，说宫里来的娄姑姑总是板着脸比李婆子还吓人，还说她学会了骑马，说的最多的，还是女真有个活泼天真的小公主。 萧湘说的简单，可众人还是听出了一些不寻常，尤其是前阵子沸沸扬扬说女真人要杀女真公主的事情。众人唏嘘，纷纷劝慰萧湘。 萧湘却并不在意，反倒安慰众人，说：“贺大人先前还和我承诺了，说有厚赏呢。到时候我叫醉仙楼送一桌席，咱们一块儿热闹热闹。” 见萧湘仍是温和开朗的样子，众人放下心来。六儿和三两八角又闹着说要吃些什么菜，不用李婆子开口，孙娇就把他们骂了一通。 说话间到了该做晚饭的时候，李婆子叫萧湘在一旁乖乖坐着。萧湘心里其实也有些惫懒，就靠着吃饭的桌子，支着下巴看众人忙活。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熟悉的烟火气。一切都叫这两个月来的遭遇像梦一样远去，心里十分安宁，萧湘就这样睡去。 见萧湘睡着，众人都自觉放轻了动作。萧湘再醒来的时候，是孙娇叫醒她吃晚饭。吃过饭后，两人一道回去洗漱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萧湘就过来当值，李婆子嗔道：“也不多歇一天，急什么急。” 萧湘笑嘻嘻地淘米煮粥，说：“怕您一个人忙不过来呀。” 说笑间，就回到了平凡又安心的生活。 自东玛公主离开之后，武通再也没见过萧湘。辗转反侧夙夜难寐，就时不时寻些借口，到卫宅去找卫时羡。卫时羡只装作不明白他的暗示。 终于有一次，卫时羡叫武通气笑，踹了武通一脚，道：“滚出去。” 武通委屈地垂着头走出书房，又听见卫时羡道：“到厨房给我提一壶热水来。”武通振奋起来，问过管家厨房在哪，欢快地朝厨房跑去。 卫时羡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扯了扯嘴角，又低下头看手里的书。 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厨房里忙的不可开交，突然光暗了下来，众人看去，是一个山一般的男子，站在门口，把门堵得严严实实。 武通一眼就看见萧湘，红着脸挠着头，冲着萧湘傻笑，支吾半天说不出话。众人明白什么，扭过头去看萧湘。 萧湘沉下脸，放下手里的菜刀，不吭声走出了门。武通忙给她让开，冲众人憨厚地笑笑，又跟了上去。 走到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萧湘停下脚步，扭过头严肃地看着武通，问：“武将军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我……”武通发觉萧湘并不开心，垂着脑袋，低声道：“我想见你。” 武通虽然莽撞，但他毕竟于自己有救命之恩。萧湘尽量温和道：“那日将军救命之恩，萧湘只是托卫将军谢过，实在是失礼。今后若将军能用到之处，萧湘绝不推辞。只是我意已决，要自立女户。而将军错爱，叫我承受不起。” 武通听了前面的，忙摆手说那天他也没做什么，叫萧湘不必客气。听到后面，武通垂下了手，急着想要说什么，但口拙嘴笨，张着嘴巴说不出话。 萧湘狠下心，又说：“将军如今这样莽撞，叫人瞧见，于我的名声有碍。世道对女子严苛，所以还请将军以后不要再来寻我。” 武通听了这话，像被大雨淋过的花草，蔫着头盯着地上，一颗心比腊月的天气还凉。萧湘说罢，见武通久不说话，觉得自己已经说得明白了，就转身离去。 见萧湘要走，武通伸出手想要拉她，又想到萧湘的话，悻悻地收回手。偌大的汉子红了眼睛，低着头不吭声地离去。 小厮回禀说武通蔫头耷脑的已经离去，卫时羡心想应该是萧湘已经和他说明白了。 这小子本就是个木头脑袋，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冲，虽然他自己没经历过，但也知道你情我愿的事情，不是只有莽撞孤勇就成的。卫时羡也不想武通被伤，可他连萧湘婉拒的意思都没明白，不把话说明，只怕到时候为难的不止是武通。 如今这样倒好。 卫时羡皱了皱眉，又舒口气，接着看手里的书。 又过了几天，是刘燕的十四岁生辰，萧湘早答应了她要回去看她。向王管家告过假，今天一早就出门了。 又碰上卫时羡出门。 萧湘行过礼，客套两句就要离去，卫时羡突然叫住她，萧湘回过头等他发话。 卫时羡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叫住萧湘，缓了缓，道：“你既然会骑马了，倒不如买一匹，放在马厩。回家也方便。” 心道卫时羡实在是个脾气好的主家，萧湘笑道：“好，我回头到马市看看。” 想说到时候他可以去帮忙相一相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卫时羡点点头，没有再留萧湘的理由，就打马离去。 萧湘到了刘家，将带来的东西递给刘燕。刘夫人又是一顿数落，说萧湘瞎客气，不知节俭，又戳着刘燕的额头说刘燕真是不知道客气。刘燕嘟着嘴，说这是她和萧姐姐说好的，再说她也给萧姐姐做衣服呢。 萧湘笑盈盈地劝刘夫人不要生气。 午饭的时候刘家的大儿子刘国安也回来了，几人一道吃了饭。刘燕又说想到街上玩，刘夫人就叫刘国安套了马车，顺便将萧湘送回去。 陪着刘燕在南坊玩一圈，小丫头比东玛公主还活泼，闹得萧湘确实有些累。临近晚饭的时候刘燕才恋恋不舍地送萧湘回卫宅。 到了卫宅门口，萧湘还没下车，就听到刘国安行礼的声音，下车一看，果然又碰到了卫时羡。 见到卫时羡，刘国安一个十八且从军两年的男子，激动地红了脸，眼睛亮晶晶的，本就讷于言辞的人，抖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又说不出的样子。刘燕也紧张地攥着萧湘的衣角。 好在卫时羡只是点点头，就从正门进去了。 卫时羡走后，刘燕舒了口气，道：“吓死我了。萧姐姐，你天天都能见到大将军吗？我看一眼就紧张死了，你平日还怎么做活？” 被这番话逗笑，萧湘道：“我每天都待在厨房，见不到大将军的。” 刘燕拍了拍心口，道：“那还好，那还好。” 刘国安责备妹妹，说：“不能这么说大将军。”刘燕笑嘻嘻的吐了吐舌头。 告别兄妹两人，萧湘就从角门回去了。 这阵子是林师傅带着两个学徒值夜。萧湘到厨房里吃过饭，就和孙娇回去了。两人在萧湘的屋子里，坐在炕上围着一盏烛灯，孙娇会些针线，在缝一件围裙，萧湘翻着本书，是《山家清供》。 忽而听到外面似乎有孱弱的猫叫声，萧湘放下书，问：“你听到了吗？” “什么？”孙娇不解。 “猫叫声。”话刚落，又传来一阵猫叫声，萧湘道：“出去看看吧。” 两人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在墙角找到一只巴掌大的小猫，缩成一团喵喵的在叫。萧湘心都化了，拿着手帕去捉小猫，边轻声道：“喵喵，不怕不怕。” 小猫也乖，并不伸爪子反抗，叫萧湘捧在手心带回屋里。 两人翻看小猫没有受伤，萧湘道：“许是饿了，我去给它弄些吃的。” 然后到厨房，和林师傅打过招呼，找一块瘦肉，切成肉沫，加些水放在碗里，隔水蒸熟，再把肉和水分离，带回屋里。 小猫本在炕床角上缩成一团，闻到味道，慢慢走过来，伸出小舌头舔肉汤喝。看着小东西吃的香，孙娇戳了戳小猫的尾巴，道：“府里也没有野猫呀，这个小东西是从哪跑来的。” 看着小猫狸花纹的后背，白脖子白肚子白胳膊，粉鼻子粉爪爪，萧湘十分喜欢它这长相，道：“这么小的小猫，不管是从哪里来的，都应该是没主人的吧。” 孙娇道：“也是，府里也没别的主子，不可能是将军养的。别人就不可能在府里养猫了。” 萧湘抿着嘴巴，眼睛弯弯，道：“那我就养着吧，都是缘分。”点了点小猫的额头，小猫正把脑袋往肉沫里埋，被戳到也不躲。 孙娇捂着嘴巴笑，道：“你就是想养才捉来的吧。” 可不是吗。萧湘心道，抿着嘴巴笑得难以自禁。这只小猫就这么留下来了，被萧湘取名叫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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