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道人纵速太快,让人无暇反应。 宠渡来不及掏符,只能双手上托,吸取空气中的水行元气,化一层冰盾举在顶上。奈何根骨太差,那冰盾仅得薄薄的一层,哪里堪砸? 巨响声中,半空爆开一圈气浪。 冰盾瞬间成粉,在斑驳的日光里熠熠生辉。一道人影身染晶莹,似炮弹般“嘭”一声砸进土里,宠渡摔得五迷三道,止不住一口鲜血喷落胸前,头一歪直接昏死过去。 矮道人借反震之力凌空扭身,因为炼体小成本就蛮力骇人,再得坠势加持,自然越落越快,这一脚下来绝对能将宠渡踩得四分五裂。 “若渡哥哥死了,我又岂会好过?我的命本就是他救的,索性随他去了。”念奴儿宁死不屈,情急之下把瘦道人手背咬一口挣脱出来,飞也似扑在身宠渡身上,要挡这一击,直把林子里的胖道人吓得惊叫唤。 “老三且住。打死了还怎么耍?” “可惜了。”瘦道人跺脚直叹。 叵奈矮道人就一莽夫,兴之所至早忘了初衷,经此一喝才回过神来,却为时晚矣;便这会儿工夫离地仅余五尺,这点距离已根本收不住。 千钧一发间,自林中射来一物。 半截獠牙。 初时仅指节大小,一路迎风疾涨,到时大如华盖,狼牙将宠渡与念奴儿完全罩住,牙尖朝上,浑似个锥子杵在地面,正正顶住矮道人脚底板。 砰—— 炫目光华中一声炸响。 脚劲扩散,搅起阵阵狂风肆虐。 獠牙却只入土半分,本身不见丝毫裂隙。反是矮道人实打实一脚踏下来,只觉得踩在一堆玄铁上,“咔嚓”一声腿骨开裂,“啊呀”痛呼着被震落地面。 侧边胖瘦俩道人悚然大惊。 三道人同声喝问:“什么人?!” 自林间飘出三个字,“不是人。” 声音很轻,却沉稳。 语气很淡,却坚定。 一抹蓝光乍闪即逝。 一道丈高月牙刷过。 大抵炼体之威确实可怖,来人也觉得有些棘手,当先不斩胖瘦二道人,却认准了矮道人下手。 那幽蓝月牙快似闪电,令人根本不及反应。但听“哗啦”一声,矮道人浑身一颤,已被从当中剖作左右两半。 血花“滋滋”,飙有三尺高。 胖道人眉眼一跳,“法宝?!” 瘦道人嘴角一抽,“丹境?!” “‘碎月牙’?!”念奴儿喜极而泣,“是狼伯、是狼伯!……渡哥哥,咱们不用死了。”话音未落,却听胖道人与瘦道人异口同声喝道:“走。” 两人战意全无,各掏“神行符”在手。 按说此时该挟持念奴儿以做要挟,令来人“投鼠忌器”。无奈来的是丹境强者,法宝更是来去无影,二道人并无妥善的应对之法,留在原地与找死无异,只能朝不同的方向走,庶几走脱一个。 但就算分头跑路,也改变不了什么。 其间的差别,仅在于早死晚死罢了。 瘦道人拈符在手,还没来得及贴腿上,不防碎月牙猛地一缩,如脸盆大小,绕着脖子抹一圈,瘦道人一颗脑袋掉骨碌碌滚在地上。 胖道人倒是跑出二里地,却也难逃,被月牙穿胸而过当场气绝。 宝光一闪,没入树林。 沙——沙——沙—— 昏暗的林荫里,脚步声起。当先可见的,是湛蓝色一双眼眸。碎月牙绕着一道黑影,悠悠飘着。 幽幽的蓝光,映照出一个狼首来。 一只干瘦的灰狼直立而行,左耳尖穿个银圈,项上一串狼牙,右腕一只金环,齐腰短褂,阔裤长靴,身后尾巴晃来荡去,说不出的悠闲自在。 丹境大妖,圆满境界。 “狼伯……” 听得念奴儿柔声轻唤,灰狼却不领情,蹙眉嗔道:“幸好晓得你常去的地方,老夫挨个找来。若再迟些,丫头可还有命?到时候叫老夫向寨主如何交代?” 奴儿吐了吐舌头。 “说说吧,死的那三个什么来头?”灰狼听黑丫头说了一部分,据此稍加推测,当下了然。 原是三道人进山历练,整日与妖兽厮杀,半年不曾近过女色。这种事儿若无引子,忍忍也就过去了,但偏偏就让矮道人撞上念奴儿,登时淫心大动。 所幸念奴儿走传送阵逃过一劫,因为有惊无险,不曾与人言说,更没想到其实有三个人。要是这哥儿仨当时就在一起,念奴儿哪里还走得脱?早被三人联手办了! 也怪她体质有异,生而带香,这次来映月湖,远近蝴蝶闻香围聚。但凡珍宝现世,常有异象伴生。三道人见此奇景,以为有宝,寻迹而至,这才有了先前的事。 “叫你私自出山。今日回去,定让寨主关你禁闭。”灰狼把地上尸首看一眼,收了储物袋,手搓几蓬幽蓝妖炎飞了出去,把三道人尸首烧作飞灰。 见念奴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灰狼想是知她心肠,又气又怜地叹道:“傻丫头。慈悲是好,人心却难测。他三个不怀好意,你还想求什么情?” “入土为安嘛……” “敢欺负咱家丫头,就该挫骨扬灰。” 正说着,不远处乌小鸦醒过来片刻,一时迷迷糊糊的,只见得奴儿身形,下意识断断续续说道:“黑、黑丫头,你没事就好……我师父呢?” “小黑子,你可真出息。”灰狼冷哼一声,“这才刚出山寨,就认个人族娃娃作师父,当真不怕寨子里的兄弟姐妹笑话?” “狼头儿?!你来就……就好了。”乌小鸦心绪起伏,转眼又晕了过去。 “狼伯,救救渡哥哥和乌小鸦吧。” “晓得着急了?”灰狼又气又心疼,“还贪玩儿不?” “狼——伯——”念奴儿拖长了声音,握着狼爪左右摆,“奴儿知错了。” 女子撒娇,扛得住的都是纯爷们儿,更何况黑丫头那么心善可人!纵是铁石心肠也被融化了。 “哼,”灰狼色厉内荏,“都是寨里老小惯的。” “狼伯答不答应嘛?” “大的护你清白,小的是自家人,于理于情,于公于私,叫老夫焉能不救?”灰狼摇头叹着,一边与奴儿闲聊,一边敷药治伤。 想是药散奇效,不多时,宠渡气色明显好转。念奴儿左一声“渡哥哥”右一声“渡哥哥”唤着,听得灰狼摇头直叹。 朦胧之中,似听见有人叫自己,宠渡把眼一睁,见得黑丫头一张鹅蛋脸,又听旁边一个声音,——“哎,醒了醒了。”晃眼一瞟见一个白团子,上面眨巴着两粒黑豆。 什么东西? 宠渡下意识就是一躲,牵动伤口,疼得直吸凉气。不料那“白团子”竟然还会动,一瘸一拐跳过来,道:“师父你躲什么?是我,小鸦呀。” 定睛一看,原是乌小鸦全身缠满纱布,裹得跟个线团似的,只剩眼睛、爪子和乌鸦嘴在外,模样十分滑稽。 宠渡想笑,又怕扯痛伤口,只能憋着,心说:“怎么没死?”急问:“那三个道人呢?” 待念奴儿三言两语说完,宠渡侧头斜望,果然见到不远处灰狼负手背立,忙挣扎起身,忍痛拜道:“多谢前辈。” “前辈?”灰狼咧嘴笑道,“我是妖,你是人。妖人殊途,你却如此称我,岂非诛心?” “殊途同归,不问族类,达者为尊。”宠渡不卑不亢,“尊声‘前辈’,理当如此。” 好个殊途同归不问族类! 见他小小年纪竟有这等气魄,灰狼心下有些震撼,面上却不露声色,淡然应道:“小娃娃多心了,若非丫头和小黑子,我不过看看热闹罢了。” 同在一个妖寨,朝夕相处十几年,念奴儿自然知晓灰狼的性子,意味深长地道:“狼伯素来豪情仗义、恩怨分明,说什么‘看热闹’才是诛心哩。” “你个丫头片子,”灰狼似被戳穿了面皮,脸上有些挂不住,干咳了一声,“什么话都往外说。” “莫非是因为他?”宠渡一直觉得昨夜太过安宁,此刻心中的疑惑似乎有了答案,便道:“晚辈要谢的,非止救命之恩。” “哦?老夫倒想听听。” “更因守护之情。” “怎讲?” “想必……前辈昨夜就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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