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把师娘糊弄过去了，唐云风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过，还是虚得很。 相声、口技、评书、京韵大鼓，他现在一人抱四门。 可这四门中，说实话其他三门确实都挂在心上，也一直在折腾。 就这个京韵大鼓，差了许多意思。 一来，这门手艺落寞的太久，到现在还在坚持表演的人有，但是真正冒头扛旗的人没有。 不光小辈艺人当中，就算是大辈艺人当中，也没有真正能卖票的大腕儿。 二来，这门手艺本身的限制。 无论从表演形式，还是原本的受众，都算偏冷门。 连行业的艺人数量，自古至今都不算太多。 所以唐云风不知道怎么弄，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弄的好。 忙忙碌碌，折腾来折腾去，也就暂时给忽略了。 唉，以后再看吧。 唐云风小心的陪师娘说话，总算把饭吃完了。 上楼洗了一个澡，吃饱喝足的他疲惫感袭来，直接在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休息。 第三天，唐云风又背着小包来到广德楼。 但没等他走进后，以前门售票口，就看到一堆人正在排队买票。 “广德楼现在这么火爆了吗？” 看到呜呜泱泱的人群，唐云风有些意外。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有观众突然也发现了他。 “快看，唐云风。” “妈呀，还真是唐老师。” “呀，见着活人啦。” “……” 一群人咋咋呼呼，转眼就把唐云风给围住上了，连票都顾不上买。 唐云风对待衣食父母，态度向来尊敬无比。 当下配合着众人签名，合影，友好的问题，也有问必答。 但搭完几句话之后，他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笑着问道：“诸位朋友，听口音不像是燕京人呐，都打哪儿来的呀？” “兰州啊，唐老师，您不是刚到我们那里演出过吗？” “我们几个是石家庄的，趁着国庆放假出来旅游，顺便听听唐老师的相声。” “我不是，我是特意来听唐老师的相声，顺便旅旅游的。” “哈哈哈哈，你也会说相声呢？” “……” 众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不过，唐云风听明白了。 眼下恰逢国庆，难得的长假，都来燕京旅游。 而人员也各地都有，太原、中卫、兰州、西宁、德令哈、格尔木、那曲。 反正唐云风这一路向西，到过的地方，貌似都听到了地名。 所以……这帮人是奔他来的。 这绝对算是意外的收获，唐云风心里非常高兴。 相声艺人嘛，不就是燕京学艺，津城扬名，全国赚钱。 现在环境不同了，不可能再像早年间那样，走南闯北撂地卖艺。 所以，把人勾搭回燕京来，差不多就是新的生存形式了。 以前是山不过来我过去，现在攻守易形喽。 口碑名声就是这样一点一点传播出去的。 于是，唐云风对远来的客人，愈发的热情。 “怎么样，票买好了吗都？” “哎呀，你们这里可真火爆啊，好多人排队。” “我们不太懂门道，掐的时间不太准，来的有些晚。” “对呀，刚才那卖票的就说票剩的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轮到我们。” “可别白来一趟啊，我可喜欢听您的相声了。” 唐云风听完，直接走到售票口查看。 一打问，果然。 别说坐票早卖完了，连站票都没剩下多少。 唐云风一琢磨，加座儿吧。 挤点就挤点，反正也不耽误看演出。 要搁早年间在天桥棚子里看演出，那条件更加简陋。 就用布把场子一围，里面排着一条条长板凳。 观众们花一块两块钱进场，就坐在板凳上听相声。 最终，在他的张罗下，所有都买到了票，高高兴兴的进场。 唐云风处理完这边，这才转到后巷进了后台。 此刻下午的演出即将开始，一众老少爷们也正在加紧准备。 但是看到唐云风，所有人都停下手里的活儿，跟他招呼见礼。 连大辈都笑着点点头，给予无尽的善意。 实在是，这家伙最近太火了。 他原本在四九城，靠一场一场的相声表演，就名气不小。 完了又弄出一部《鬼吹灯》的评书，更是轰动的不行。 不太夸张的说，现在四九城听收音机的，就没有不知道唐云风的。 连公园里的老头，到了地儿，也都先把收音机打开。 然后大家一边听着白天重播的《鬼吹灯》，一边喝茶下棋。 下到兴起处，依然争的面红耳赤。 搁以前呢，不争到几欲动手，那是不可能停下来的。 但现在，有人就喊一句：“争什么，吵来吵去，连收音机都听不清了。” 一句话，双方立马息火。 旋即各退一步，继续在楚河汉界上撕杀。 而出了四九城，燕京广播电台的影响力就得小上许多。 可唐云风呢？ 又跟着慰问团一路演出，一路出名，属实的把名声狠狠提了老大一截。 试问整个德芸社，除了郭德刚，还有谁能压过他的风头？ 连原本最跳脱的曹芸金和何芸伟都不行。 一个不行，两个拢一块，加起来也不行。 偏偏唐云风的性格还好，上上下下都非常客气，非常照应。 当下，他也是一路回礼，这才来到上场口。 上场口初看好大的阵仗，细看却只有孙悦一个人。 这家伙往那里一坐，影子赶得上好几个人了。 此刻，嘴巴没停，又不知道在吃什么。 他看到唐云风，心中顿喜，赶紧起身迎接。 可是大屁股卡住了，起了两下竟然没站起来。 唐云风每回见他都想乐：“师叔辛苦，您这怎么的，我一来，您就表演拿手绝活，这也太客气了吧？” “去你的。” 孙悦两手用力一推，椅子哐当一声，终于从他屁股上脱离。 这家伙毫不自知，竟然还对着椅子瞪了好几眼，眼神相当嫌弃。 “你说说，你师父是不是忒抠门儿了？买椅子也不说买大一点的，害我成天坐着都难受。” 唐云风看看椅子，又看看孙悦，最后认真的点头。 “是这个理儿。要我说呀，大椅子也不成，得给您搬一张龙撵来。” “哈哈哈哈，那敢情好，那样我就躺着把场，再把卖票那小姑娘喊来给我锤腿，跟个皇帝似的。” 孙悦自己乐得不行，把眼睛都快笑没了。 唐云风也乐得不行，不过他是想起了一部叫《祖宗十九代》的电影。 就是岳芸鹏主演的那部超级无敌大烂片。 在电影里，孙胖子真就演上了皇帝。 xxxxxxxl号的龙袍往身上一穿，坐在龙椅上就啃鹿茸。 生啃。 俩人有日子没见，但一点都不生分。 笑闹够了，自自然的坐下来喝茶，孙悦还把一袋子小面包递给唐云风。 唐云风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边吃边说这一路上的见闻。 孙悦虽然打小学艺，作风老派，但活动范围其实并不广。 学艺是在相声班学的，大学是在燕京市园林学校上的，毕竟后又分配到燕京动物园养大象。 转眼混到二十七岁，也都在四九城打转。 此刻一边吃一边听，听得他津津有味，心里也无比的羡慕。 可是没机会出去啊。 工作上暂且不提，连钱都存不住。 无论是养大象，还是说相声，每个月挣的，全花在吃上面了。 出去旅游的梦想，他在小学三年级就定好了，结果到现在都还没实现。 唐云风大致讲了一些有意思的，随后便打听起园子里的近况。 “怎么样，咱们这里？” 孙悦回过神来，心里顿时乐了，但撇撇嘴，摇头道：“一般般吧。” 唐云风一下没反应过来：“怎么会一般般呢，我刚才在门口可是问过票的。” “啊……” 孙悦愣住了：“你这不讲究啊，哪有一来就偷偷搞我情报的？” “这不是赶上了吗？看到好些人买不到票，我还让售票口加了座儿呢。” “加了多少？”孙悦立马来了精神。 “十五六张吧，都是外地来的，难得的打广告，做宣传的机会，错过了可惜。” “好好好。” 孙悦连连点头，看向唐云风的眼神，也散发着无尽的光芒。 他对这些可太清楚了。 包括广德楼在内，三园一馆能起来，功劳好些都得归唐云风。 郭德刚和于慊现在少来园子演出，最能扛票的就是他。 他的名字挂在哪块水牌上，哪个园子的票就能卖疯。 整个就是，唐云风在手，德芸社我有。 这是能耐。 孙悦再也端不住了，仔仔细细说着近况。 越说心里越乐，最后又把眼睛给笑没了。 唐云风并不居功，点点头道：“今天没别的安排了，园子里要不要临时给我加一场？” “算了吧，你这刚回来，多歇一歇，有我跟小岳顶着没问题的。” 唐云风不好意思的笑道：“您俩攒底肯定没问题，就是刚才卖票时，那些外地来的观众一个劲儿的问我上不上场，我当时没忍心就答应了。” “你呀，合该这么火。” 孙悦摇摇头，扔下一句话，起身去调整场次。 最后临时安排完，唐云风排在了中场。 对于能不能攒底，或是倒二，他都无所谓。 自己的园子，自己的一帮人，不用计较这些。 就是……搭档呢？ 原本的搭档小侯爷，这转眼间，比孙悦还更久没见。 连出去慰问演出，也没有带上。 他一个外人，小侯爷又是三爷的亲侄儿，唐云风问都不好问。 搞得他最近不是单口，就是随便拉人搭档。 可就在唐云风拿出手机，要给小侯爷打电话，问问他能不能提前过来时，孙悦一把把手机抄走了。 唐云风看着胖子，疑惑道：“干嘛，师叔，我得找个搭档啊。” “瞧不起谁呢这是？我还捧不了你了是怎么着？”孙悦板着脸说完，自己嘿嘿乐了。 唐云风突然醒攒，敢情这胖子想跟自己搭呢。 孙悦见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又笑得愈发灿烂。 “嘶~~呀，有日子没搭，还怪想的。” “哈哈哈哈~~~” 唐云风也乐得不行：“那怎么着，今天咱俩使哪一段？” “要不《学四方》怎么样？” 唐云风一点就透，直接点头叫好。 《学四方》也是一段很传统的老活儿，卖的是演员“倒口”的能耐。 主要内容是讲天南海北的风土人情，生活习惯，还有方言土语。 而演员想要使的出彩，除了包袱得捏到位，学人家口音的“倒口”部分味道得正。 得让人家本地人一听，嚯，学的还真像呐。 如此，便能卖乖讨喜，让观众觉得是自己人。 今天来的观众太杂，这个节目也就非常的趁景了。 唐云风和孙悦决定了本子，也不用额外花什么时间说活儿。 因为像这类老本子，俩人都手拿把掐，熟的不能再熟了。 时间一到，他们直接上场。 一番节目演下来，别说外地观众，连本地观众都不断鼓掌。 人家是听亲切，他们是听新鲜。 唐云风演完，压根听不出来他到底是哪儿人，这还能不好吗？ 于演员，这也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场演出了。 唐云风鞠躬行李，在如雷的掌声中，落落大方的下台。 可孙悦舍不得啊。 二十多分钟，怎么转眼就过了呢？ 这刚来感觉就提裤子，还把烟给点上了，这能得劲吗？ 说真的，即便跟岳芸鹏搭档那么久，他还是怀念最初跟唐云风搭档的日子。 不是岳芸鹏太差，这家伙现在长进很快，算不错了。 俩人往台上一站，包袱一抖，贱相一卖，效果很好。 可就是少了那么一点感觉。 一种但凡上台，观众随便拿捏，场面永远尽在掌握的霸气和自在。 这种如鱼得水，鹰击长空的感觉，真的就只有跟唐云风搭档时才有。 说实话，他上瘾了。 等回到上场口，琢磨一路的孙悦便道：“小风啊，刚才那段没发挥好啊。” “呃，哪里没发挥好，我好像没感觉到呀？”唐云风纳闷道。 孙悦老神在在的摇头：“说不好，感觉差点意思，不过时间太短，我也还没琢磨明白。” “是吗？” 唐云风看他讲的认真，也被勾搭的认真起来。 然后再次仔仔细细的回忆，结果……还是没闹明白。 孙悦嘴角的笑一闪而逝，认真道：“要不这么着吧，晚上咱们再来一场，让我再感受感受，到时肯定能把问题找出来。” “可我晚上跟侯师叔搭啊，已经有了一场。” “那再添一场呗，多大个事儿嘞。”孙悦毫不在乎的说道。 唐云风摇头：“这样不好，我下午已经占了一场，晚上再占一场，其他人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有意见的。” “没有的事。” 孙悦立马挥手：“你现在是串场演出，不知道我们这些坐班演员的辛苦啊。” “以前人少，要求也没那么高，现在票起来了，就没人敢随便糊弄了，这是砸自己的招牌。” “可一天两场，见天的连着演，现在好些人也都累的不行，都想着能多歇一歇呢。” “你能多顶几场，他们还谢谢你嘞。” “这样吗？”唐云风有些意外。 因为他最近忙，关注的少，压根没料到现在园子里都到这程度了。 说来说去，还是能用的演员太少了。 但这个问题，又不是一下两下能够解决的。 既然这样，那唐云风也没再推脱。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后面竟然稀里糊涂的，就在广德楼连演了三天六场。 而忽悠他的人，正是孙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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