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管不吃不喝的在此坐了整宿,不为别的,只为细细的布好城防要害,以免万一,有人要见血。</p>
谁知,他正还想着,身后电话却陡的乍响,如平地起惊雷,好惊人,更骇人。</p>
他于是指尖颤抖,犹疑半晌方才接起,道:“请问,是哪位——”</p>
他只怕来者不善,比如,小金铃。</p>
好在,电话的另一头,却是个男音,一笑之余,还带着点儿闷闷的鼻息。</p>
“夏副官?这半夜三更的,你怎么还在忙?莫不是沈要压着你干活,他自己却跑回家里与萧子窈卿卿我我去了?”</p>
夏一杰一下子醒过神来。</p>
真晦气。</p>
果然,来者不善,善者不来。</p>
还说什么放他一马,到底还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兜兜转转,总有人不肯将他放过。</p>
——那电话里头冷笑之人,竟是梁延。</p>
夏一杰微微的切齿。</p>
“梁少帅。”</p>
他说,“如果您是来检查我工作进度的,那么我只能暂且回您,我尚未做好。”</p>
“夏一杰,你我也算是旧相识了,何须如此生分?我今天打电话来,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你与子窈一同长大,如今算下来,已经喜欢她几年了?十年,还是十五年?我算不清。”</p>
“你什么意思?”</p>
“字面意思!”</p>
梁延沉声一笑,道,“你难道不觉得不甘心吗?你喜欢了十多年的女孩子,结果突然被一个狗都不如的下贱东西抢走了。而且,他不仅抢了你的人,还威胁你——所以,我一向知道你讨厌沈要,不过我也一样,这多巧?”</p>
“梁延,你想借我之手除掉他。”</p>
“别说的这么难听。现在岳安城易主了,我只当沈要是我父亲的旧部,如今该我做大帅,我想换几个用得趁手又知根知底的人来,又有什么不对?”</p>
夏一杰微一咬牙:“你想让我怎么做。”</p>
“我知道沈要把接待督军的工作交给了你。”</p>
梁延话音急转,一瞬冷然,“这是送上门的机会,随便安排一场饭局或是戏局都好,派几个人,做掉他。之后我便抬你做军长,对外便称沈要为保护陈督军而死,合情合理。”</p>
“那……”</p>
“你不敢?”</p>
“——不。”</p>
夏一杰寒声打断他道,“那,子窈呢?她要怎么办?她已经没有家人了,更没有家,你难道要让她再次变得一无所有吗?”</p>
梁延只管静静的听他说罢了。</p>
然后,终于冷哧一声,失笑出声。</p>
“夏一杰,你身边有没有人骂过你窝囊废?”</p>
他实在笑得太过招摇,一时之间,居然连那听筒都失真得震颤起来。</p>
“养一个女人难道很难吗?我不记得你的工资低成那个样子——应当是够你娶一个正妻、再纳一个妾或者养一个外室吧?”</p>
他一面笑,一面又出演嘲讽道:“无所谓,你若养不起她,我来养便是了!反正,我对她也有些意思,把她抬进房里虽然难治了些,却不至于太过无趣。总之,机会只有这一次,你自己想清楚便是了!”</p>
话毕,他便将那电话挂断了,余下一串冷冷的回音,一下一下,只管撞进那风声里去。</p>
夏一杰笔锋一顿,于是,一滴墨点便立刻晕在那信纸上了,如一滴眼泪似的,却不知是谁的,然后,啪嗒一声,坠下去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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