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们都会成为这样的人

坐在教师席位的老黎，眯着眼，不确定操场出口那是不是黎珂和肖柯，偏头换角度看了一眼又一眼。 旁边的陆涛：“怎么了你？眼睛进沙子了啊？” 老黎摇头，眸色沉沉地继续观赏舞台上的节目表演。 - “你带我来音乐教室干嘛？” 肖柯松开黎珂的手腕，把音乐教室的灯打开，回头看眼前的女孩笑，“给你单独弹琴。” 弹琴也可以是谈情。 说着，肖柯又牵起黎珂的手腕，把她拉到钢琴旁的板凳上，“你坐这。” 肖柯又在钢琴前坐下，对黎珂一笑，“给你露一手，你竖起耳朵享受就行了。” 黎珂发笑，有些懵，点点头，肖柯说话带着平时少见的傲娇。 肖柯坐正，嘴角勾着浅笑，目光专注，白皙修长的十指落在黑白琴键上。 黎珂竖起耳朵，注视着他，少年开始拨动琴键。 空旷的音乐教室开始响起琴声。 …… 这是黎珂从未听过的旋律，她的目光从肖柯的侧脸到肖柯的十指，最后彻底落在肖柯的十指上，指尖飞扬，在黑白琴键间跳跃，时快时慢，时急时缓，那是一双赏心悦目的手。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肆意又张扬。 黎珂几乎完全呆滞，听着钢琴声入了迷，她词汇储备本身就匮乏，她不知道用什么形容词去描绘听到的感受。 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比如霞光灿烂的傍晚，照入连廊内的阳光，在发生漂亮的丁达尔效应；比如球场上奔跑驰骋的少年，在投篮命中时，举起双手放肆地欢呼；又比如某个午睡不经意醒来，还没彻底醒，迷迷糊糊地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琴声婉转，一个一个画面掠过脑海，心也跟着一起平静沉淀下去，又好像从秋日走到春日，从看到一整片灿烂热烈的向日葵花海随风晃动，到草长莺飞、万物复苏又被云雾缭绕的青黛山野。 一瞬间时间仿佛停滞在这一刻。 他们的未来充满着无限希望。 肖柯弹奏着，偏头看黎珂。 他们对视了几秒，肖柯目光又回到眼前的黑白琴键上。 琴声在寂静的教室里回荡。 - 他们关了灯，走出音乐教室，音乐教室在科技楼四楼，下楼路上，又遇到正爬上楼的零散人影。 “刚刚的琴声听到了吗？太好听了吧。” “是啊，是啊，不过现在没有了。” 黎珂凑近肖柯：“你听到了吗？有人夸你呢。” 肖柯：“听到了，你还没夸我呢。” 黎珂笑，她完全沉浸在琴声中，还没醒神，心里灌满了难以言喻的平静和满足感，很幸福，具象化的幸福。 “好听，浪漫温柔又岁月静好的感觉。” “那人呢？” “好厉害！” “你可是我的唯一听众。” 以后也是。 黎珂哈哈两声：“荣幸至极。” “不过你弹的曲子是什么啊？” “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 “是我给你准备的。” “什么？你再说一遍？” “其实我不太懂怎么创作一首钢琴曲，乐理知识少得可怜，我的钢琴水平仅仅也只是看谱弹的水平，但我姐不是音乐生嘛，国庆的时候我请教了她，就和她一起作了曲，所以你是这首曲子的唯一听众，现在是，未来也是，这首曲子的命名权利交给你。” 黎珂震惊，心尖发颤。 这是她能接受的吗？ “所以，这是你特地给我作的曲？” “嗯。” 黎珂默了一会儿：“谢谢你这么喜欢我，真的。” “傻。”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问过了，黎珂还是想问。 “喜欢一定需要理由吗？” “要。”黎珂顿了下，抠着手指头，“其实我觉得你会喜欢许苑那样子的女孩子，多才多艺，成绩也好，长得也漂亮，还喜欢笑。” 肖柯抿着唇角笑，直接上手掐黎珂的脸蛋。 黎珂把他的手打掉，瞪他：“痛！” “那你喜欢我什么？”肖柯反问她。 “你这突然问我，我大脑一片空白，你让我想想。” “好，那边下楼边想，我看看你能给我什么答复。” 两人又一齐下楼，夜晚的风习习吹来，肖柯盯着黎珂裸露的胳膊。 “冷不冷？” “还好。” 肖柯想起黎珂拿了件开衫到操场，当时直接拉着黎珂跑，确实考虑欠周：“你操场是不是有件外套，那我们快点回去。” 黎珂摸摸自己的胳膊：“其实不冷。” “不冷就好，所以你想出什么所以然了吗？” 到了一楼，黎珂脑子也算憋了半晌：“你身上有很多优秀的地方，比如关爱小动物、有同理心、做事靠谱，很多优点，我一时也说不清，可能就是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所以喜欢你。” 肖柯一声笑：“嗯，所以同样的答案我也给你，你值得我好好地喜欢。”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许苑？”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那么多理由，她和我表白过，但我和她就是普通的初中同学，以后这种问题不许问了。” 黎珂闭嘴。 “那你钢琴几级了？” “没考级，单纯喜欢，业余水平，不要高看我。” “那你还是挺厉害的，钢琴学起来很枯燥，我和你说一件事情，你别嘲笑我，我小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钢琴，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了等于没学，所以我只会弹两只老虎。” 肖柯噗嗤一笑：“我小时候也不想学，不过是爷爷退休后亲自教的，我不想学，爷爷就说，不学点才艺以后就没有女孩子喜欢。” 黎珂哈哈笑：“那你爷爷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 “嗯，和老黎一样，是一个幽默风趣的人，不过爷爷他已经离开三年了，还挺想他的。”话间，肖柯看向了夜空，皓月当空，并没有星星。 黎珂也抬头看向夜空，其实她安慰人很笨拙，但语气认真又真挚：“嗯……夜晚的时候，爷爷变成月亮守护你，想他的时候，你抬头就可以了，白天的时候，爷爷变成太阳守护你，你想他的时候，也看向天空，他变成宇宙里最热烈、最温柔的两颗星球，无论白天和黑夜，你抬头就能看见他。” 肖柯听着黎珂一本正经的语气，忍住笑：“那阴天怎么办？阴天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黎珂咬着唇思考：“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离开的人只是跳出了时间，变成了宇宙最原始的组成部分：分子和原子，再慢慢地重新构成你身边的其他事物，所以，爷爷一直在你身边，一直在你心里。” 肖柯抬起手摸了摸黎珂的头：“嗯，知道了，那阴天我能不能想你？” 黎珂：“……” “你想想的话就想吧。” 肖柯被逗笑：“这么勉强？” 两人继续踏月而归，路过了图书馆，图书馆四周栽满了凤凰花木，深灰色的地板落着斑驳的树影，路灯是散射的蜜橘色，衬得整座校园朦胧又温柔。 一高一矮，两个人的影子在灯光下交织重叠。 “所以你会去北大学语言对吧，然后大二或者大三通过遴选进入外交部？” 肖柯眉梢一挑，诧异：“你了解过？” 黎珂点点头，肖柯说他会选语言类专业，要去北大，她就上网查过要去外交部的成长途径。 “肖柯，你目标清晰，很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未来从事什么，但我现在其实挺迷茫的，我会不会跟不上你的步伐啊？” “不会，你要相信自己的实力，我们现在最重要的目标就是备战高考，不用太着急，早点发现自己喜欢什么确实是人生幸运的事，但大多数时候人生走的每一步都不是让你立马确定方向，而是让你探索方向，就比如我现在朝着我既定的方向走去，但也仅仅是朝着它走去。” “而且，人的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绝大多数人前面十八年的人生按部就班为了一个目标前进，但其实这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进入大学，走出校园，步入社会，人生的目标不断变化，但人生在世有时候就是很容易产生一些虚无缥缈的想法，必须要寄托点什么，比如理想、目标、比如某个人、比如整个家庭，而人一旦脱离了校园，工作可能成为了实现自我价值最好的方式，工作能和理想挂钩，实现自我的价值，那又是人生至幸。” “我们才16岁，黎珂，你会找到自己喜欢的。” 肖柯顿了下，又郑重地说：“我和你一起寻找。” 黎珂点头：“嗯。” “但同为16岁，你都已经想这些问题了，你是经历过了什么吗？” 肖柯抿着唇笑：“你觉得我能经历什么？” “你是看了很多很多书。” “那你觉得看那么多书是为了什么？” “读书明理？” “嗯，读书是为了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肖柯：“但其实对我影响最大的事情是爷爷奶奶小时候带我们去医院，我爷爷奶奶都是医生，所以小时候他们还能在医院工作，就把我和我姐带到了医院，真的看到了很多家庭的不得已，听到了很多很多故事，也真的切身体会到‘健康是福’这四个字的含义。 爷爷还带我去福利院，有些孩子无缘无故就被抛弃，但有些孩子，生下来就是因为身体残疾或者精神障碍被父母抛弃，看着他们纯真可爱的笑容，真的非常让人心疼。 这些时刻，我深深觉得自己非常幸运，我有健康的身体，正常的心智，和爱我、支持我的爷爷奶奶，虽然我和爸妈的关系很一般，甚至不知道怎么和他们相处，但也很感谢他们，他们半生创下的积蓄，给了我足够好的生活。 这些点点滴滴的经历，让我思考了很多，我感恩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也想做一个有价值的人，过好自己生活的同时，做一个热忱、善良又有点情怀的人。” 黎珂看着肖柯明亮的眼眸，原来他感性、同理心很强都是有原因的。 “肖柯，你会做到的，而且你已经在做了。” 肖柯笑：“那你呢，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一个善良、人格健全、有力量的人。” “我们都会成为这样的人。” 走着走着，不远处图书馆的柱子后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 两个人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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