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多高？

回到教室，黎珂准备拿出英语杂志去连廊阳台读，但翻看抽屉，那两张复印的优秀作文掉了出来。 黎珂捡起来，准备塞回抽屉，转念一想，还是秉持着虚心求学的态度，看看吧，看看别人怎么写的。 她目光刷刷地浏览下来，其中有两篇范文，黎珂看一遍下来，就能分析出他们的脉络框架，很典型的模板作文：开头总起、中论、分论、结尾；分论并列式结构，用名人名言、人物素材叠加，结尾一句总结、升华论点。 议论文用这个模板百用不烂，黎珂也是这么写的，奈何这次她就是没写完。 但模板是模板，框架是框架，一样写家国情怀、世界眼光……这里面有两篇她还真模仿不来，一篇是昨天她一晃而过的一个熟悉的名字唐聿，不是文采有多好，而是这篇作文每个论点后，层层递进的情感饱满强烈，逻辑缜密，黎珂学不来。 另一篇就是肖柯的，内容很丰富，引经据典，长短句有序结合，用词用句华丽，很有文化。 写了很多东西，但读下来，又清晰地知道他在表达什么。 刚看到他的题目，以为他要写淡泊名利的话题，但看着看着，“不宠无惊过一生”是他的心愿，也是他愿。 内容围绕着怎么能不宠无惊过一生，谈到经济发展、科技创新、民族复兴，从而上升到家国情怀，抒发个人情感，结尾又回归到家国情怀。 最后那段话精彩有力： “巍巍中华，漫漫长河。 走过挨打岁月，我们曾盼“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现“中国速度”，“神州”飞天，“北斗”联网，“蛟龙”入海，“墨子”传信……浓墨重彩，一撇一捺载入东方史册。 生逢盛世，乃吾辈之幸。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浩瀚苍穹。 愿时和岁丰，海晏河清，国泰民安。 愿华夏儿女，红旗春风下，自立自强，不宠无惊过一生。” 果然，人还是有点资本在的，不然也不会在兄弟面前口无遮拦地狂妄。 但黎珂也学不来，一到考试，她所有词句像一具散架骷髅，凑不成一句漂亮的话，想起她为了凑字数匆匆写下最后那段字，尽是稀拉的长句： “世界依旧是那个世界，中国不再是曾经的中国，身为炎黄子孙，我相信我们的祖国将宏伟巍峨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我愿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所以我很骄——” 戛然而止。 她作文差太多意思了。 黎珂把优秀作文塞到抽屉里，她以后还是多积累素材，写她的模板作文去吧。 不多想，黎珂拿起英文杂志去阳台诵读。 —— 周三大课间，体委罗淼又跑到了讲台上。 “同学们！我们首轮拔河比赛抽到的对手是20班！比赛时间是下周三，3月14号！参赛的同学做好准备啊！” 放学回家时，陈依依挽着黎珂的手。 “我们班对上你们班了，珂珂，没想到，曾经在同一个班里是队友的我们，今日却成为对手，要在赛场上兵戎相见了。” 黎珂也演起来：“短兵相接，刀光剑影，我不会念往日情分的。” 陈依依：“你们班要是输了，可别哭鼻子。” “哭鼻子的只有你们班。” …… 一周很快过去，黎珂也渐渐从假期综合征中恢复过来，适应上学时的学习生活，晚上11:30睡觉，早上5:45起床，经过食堂买好早餐，6:05到教室，6:10去连廊阳台读15分钟英语。 每天都在学习新的知识、新的内容。 每天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但高三那栋楼是最早亮起来的，每天爬楼梯上教室，她就看见高三楼的每层连廊上三三两两站着人，垂头捧着书，在远方鱼肚白的天空下背诵课本知识。 …… 拔河比赛那天，周三傍晚，最近半个月暨平的天气好得出奇，没有阴雨绵绵的南风天。 粉扑扑的晚霞染红半边天，天际像点亮了一盏盏红灯笼。 参赛的班级队伍纷纷前往篮球赛，因为有27个班，首轮有个班级抽中幸运签，直接到14进7强那一轮，所以今天一共26班参赛。 黎珂跟着同班同学到场，六根结实的大麻绳中央系着一条红色的布条，摆在地上。 陈依依他们班早已经到达指定场地，陈依依见到黎珂，奔着过来。 “你们班输了，我请你吃螺蛳粉，你们赢了，你请我吃螺蛳粉，怎么样？” 黎珂：“那你可别变成赖皮蛇，把钱包准备好，我可是要加腊肠、炸蛋、鸭掌、豆腐泡的！” “嘁，瞧不起谁？姐姐我有钱了现在。” “诶，诶，诶，你们两个好朋友对上了？” 黎珂和陈依依侧头，余凯兴洋溢着一脸笑容，正举着一个相机，对着她们俩。 “哇，后面的夕阳好好看，好有感觉，两位美少女先比个耶呗！”余凯兴把镜头推近。 黎珂没反应过来，陈依依倒是大大方方地举起了剪刀手，见黎珂还愣着，轻轻撞了黎珂肩膀一下，“比个耶比个耶！” 背靠霞光万丈，黎珂微微收敛着笑容和陈依依笑得开朗的样子被记录在了余凯兴的镜头下。 “ok！拍好啦！刚刚那一幕很美！” 陈依依：“谢谢喽！” 余凯兴：“回去微信发你！” 两人一来一回对答，黎珂偏头看陈依依，“一脸你什么时候和余凯兴这么熟”的表情。 陈依依意会，凑近黎珂旁边咬耳朵：“上次我们不是加了个微信，然后互看朋友圈，发现我们都喜欢打王者，开黑了几局……就这样熟悉起来了。” 黎珂愕然，睁大眼睛，轻轻摇了摇头，这就是超级e人的世界吗？ 然后，两个社牛在她旁边叽叽歪歪地聊了起来。 班里有些人还没到，5:30才正式开始，黎珂垂头盯着鞋尖，开始回忆早读课上背的《赤壁赋》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 背着背着，黎珂的目光被地上的两只蚂蚁吸引，它们在分工合作，有六只纤细的腿，但分别用四只腿拽着饼干碎屑爬行，饼干碎屑比它们大很多，但它们爬起来无比的灵活，黎珂眼睛紧紧盯着它们。 心里不禁感叹，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 看着看着，黎珂觉得身后有东西，好像有抹阴影渐渐朝她靠近，地面都暗淡了些，她回头。 差点要往后跌倒，肖柯高大挺拔地立在她身后。 两人不算靠得近，在安全的社交距离之外。 但黎珂一回头就瞥见肖柯白皙修长的脖颈，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天杀的，她才到他的脖子中部！ 虽然已经知道这个事实，但距离稍微近点，一对比之下，还是受到了冲击，比她高，比她大只，她要微微昂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肖柯低了点头，额前的碎发微微凌乱，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像蝴蝶振翅般往上一扇，“我吓到你了？” 黎珂撇撇唇角：“没有。” 曲靖辰176左右，那肖柯呢，黎珂直接问道：“你有多高？” 闻言，肖柯眉梢微挑，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但也嘴角勾着笑回答：“184。” 靠！黎珂抿了下唇。 王熙凤有句脏话怎么骂来着，想不起来了，她才165！ 小学黎珂一直是班里最高的女生，她以为她能长到170以上，但没想到初三卡在165至今都没变过了。 184-165=19，黎珂快速心算了一下。 19，不出意外的话，是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但没事，身高超不过你，我总分会超过你，黎珂暗暗想。 肖柯见她不语，看着她微微翘起的嘴，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又在想什么，于是问：“怎么了吗？” 黎珂一个字评价：“高。” “嗯？”肖柯反应了下，哦，说他高，他目光转到黎珂的头顶，认真道：“概率上看，你这个身高也很高了。” 说话间，肖柯后面又来了一个一身黑的人，江定晨。 黎珂目测他只会更高。 江定晨先冲她点头打招呼，然后散漫地把手搭在肖柯肩上，问：“还没开始？” 肖柯点头：“我们班在第二轮。” 霎时间，两座大山落在黎珂眼前，已经遮挡住了她的后方视线，黎珂偏头看附近，才发现有灼灼目光向她投射而来。 好奇的，八卦的，亮闪闪的…… 黎珂磨了磨唇瓣，开口道：“你们离我远点。” 肖柯挑眉：“？” 江定晨：“？”（你老婆让你滚！） “你们俩太高了，挡住我看后面的夕阳。” 这两位大哥是真的没注意到旁边有人看你们吗？ 肖柯带着江定晨往旁边一让，其实也没挪多少，但嘴巴里诚恳地说了句：“不好意思。” 黎珂：“……” 她自己往旁边闪了很多。 但没过一会儿，篮球场人越来越多，裁判老师来宣判规则了，陈依依回到了黎珂身边，两个小脑袋挨着，很认真听规则。 肖柯看着黎珂的后脑勺，还是没明白他让的地方不够她看夕阳吗？还是弦外之音是，她嫌弃他站在她旁边？ 想了想又觉得离谱，难道真的是在“针对”他？ 算了，真假都好，这都是些小事，他不必计较，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黎珂给他的感觉，就是说话做事都大大方方，直爽不忸怩，有些人太直说话会伤人，但黎珂礼貌和直来直往之间的分寸又拿捏得很好，而这样的性格和获得的纯粹、没有瑕疵的爱离不开。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傍晚下，日落西山，温柔的霞光铺满了地面，映得远方青山一片柔和。 肖柯看到一幅很幸福很有爱的画面。 那是高一上册，某个周六放学，他和老黎在聊历史，一聊就忘了时间，和老黎说完再见，老黎抬脚离开教室，他也穿过连廊前往高二教学楼，却无意瞥见楼下等老黎等到跳脚暴躁的黎珂。 老黎迈着急匆匆的步伐，非常抱歉地走过去。 黎珂倒像是长辈，叉着腰，嘴里叽里咕噜不停地说些什么。 老黎却像个小孩在小鸡啄米地点头。 然后老黎像变魔法一样，从裤兜里掏出了两根彩色棒棒糖，把棒棒糖包装纸拆掉，黎珂一把夺过，嘴里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脸上绽放出笑容。 然后黎珂挽着老黎的手，又不知道叽里咕噜说些什么，继续往前走。 等到暴躁跳脚的叉腰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她和老黎的关系真的好好。 所以，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敢怒敢言、率真又明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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