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倒是不可能吃完的,她就算是饿,也没有胃口大到吃完这快有小山那么高的吃食,像那些这会儿不吃估摸着就要坏掉的她倒是吃得差不多了,而没动的水果之类的她都是堆到了房间的某一个小角落,像只仓鼠一样屯起了食物。 吃饱喝饱后,她就开始思考起一个问题,如果食物是自己出现的,那岂不是说这里没有她一开始所预设的送饭的人?而且这两天来她都没听见除自己以外属于人的动静,难不成这整座塔里就只关押着自己一个人? 那她要拉屎怎么办?要洗脸洗澡怎么办?这毛毯被她吃脏了要洗要晒怎么办?她总不能被关在这两三年都穿着一套衣服还不洗澡吧!那特么的岂不是变成野人了!可野人都还能拉屎自由呢!她连拉屎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不行,她得想办法离开这间房间才行,既然是座塔的话,应当不止她这一层有房间。而且,这房间里一点人住过的痕迹都没有,她还想着或许能找到之前艾薇儿留下的痕迹呢,但要么是这个地方被重新翻修了,完全覆盖了她曾经做下的记号,要么就是她之前不住在这间房间里。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先出了这个房间才行。 她吃饭时特意把鸡骨头留了下来,这是她为数不多所能得到的外来武器,但可惜乳猪没有骨头。她拿着骨头对着墙一点一点磨,直到磨得锋利得可以扎手为止。 鸡骨头比较细,凿墙是不大可能的,只能说磨得锋利些放在手边当武器。她现在有两种方法解开手上的锁链,一是把墙凿了,这样虽然自己自由了,但锁环还扣在手上;二是她把手折了或砍了,强行从锁环中脱出手来,这当然是最好的,因为她不确定锁链上究竟还有什么魔法刻印,带着锁链就约等于带着定时炸弹在身边,能摆脱肯定是最好的,但问题是自己要付出的代价很高。 她认真比对过自己的手还有锁环的大小,大概需要把她的大拇指还有小拇指给向内掰折亦或是砍掉,才比较有可能把整只手从锁环里脱出。 但腕骨似乎也卡着,如果情况不大好,她估计得把整只手砍掉才有可能摆脱这锁环。 可不管是砍掉手指头还是整只手,都得要锋利的工具才行,最好是锋利到能一下子剁断,疼一阵过去就好了。当然,这是最极端的情况,在确认没有别的出路前,她是不会轻易尝试的。 今天暂且没有需要做的事,她吃饱之后就睡下了。而后连续好几天都是如此,没到点就干坐着等吃的,到点了就吃,吃饱了就睡,纯纯当猪的好日子。 她似乎不需要排泄,甚至连汗都不会出,眼屎耳屎鼻屎都没有,就好像身体里有一个自净系统一样,悄悄地替她处理掉了身体内外产生的废物。但这种感觉并不好,让赫莉娅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一个正常人,她只能通过不断地进食来告诉自己还是个肚子会饿需要进食的人。 直到第十五天,也就是三个“正”字的时候,她刚划下第三个“正”字最后一横,正准备收拾收拾吃饭,就听见了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伴随着贡品的出现,她的房间内忽的冒出一个五彩斑斓的泡泡,而她听到的类似于人声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气泡里传出来的。 “什么东西?”赫莉娅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个气泡,令她感到有些诧异的是,她通过这个气泡,能看到一个女人闭着眼跪着祈求的场景,对方双手交握于身前,虔诚地低垂着头,就好像是突破了时空的局限,在向赫莉娅祈求一样。 赫莉娅闭上眼仔细去分辨对方在说些什么,但总是听不真切,只能勉强辨别出是人的声音,而无法确认到底说了什么。 她的适应状况良好,大概确认了这是有人在向她祈愿,怎么说自己都一直在享受这些人的供奉,没理由什么都可以不用做。 但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突然出现了祈愿的气泡?之前的祈愿是谁在替她处理?还是说只是因为这个祈愿比较特别所以才传递到了自己眼前?她又该怎么做才能帮助这与她完全不处在同一处空间的信徒呢? 这枚祈愿气泡是目前一切的转机,虽然不知是转向好还是转向坏,但总比之前那样被当成猪一样养着的日子要好。她试探性地伸出了手,手指轻触那枚气泡,那一霎那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就好像是被重重地抛起,而后又重重地落下,恍惚一瞬间再睁开眼,她就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地方。 她想要扭头看看四周,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受到了限制,无法动弹,她似乎是穿进了某个物件里头,所以活动受限于这个物件。她咕噜地转动着眼睛,尽可能地将视野内的场景纳入眼中,其视线最终落在了跪在自己身前不远处祈愿的女人身上。 她所处的位置相较于那个女人要高,她是俯视着那个女人,而她垂眼能看见盛放在盘中的瓜果贡品,她估摸着自己应当是灵魂附在了所谓的神像上。老实说,她还挺好奇这神像长什么样,是按照自己的模样雕刻的吗?还是说和别的神像差不多都是被模糊了去面容? “伟大的奥恩神,我恳求您救救我的孩子。”赫莉娅听到女人带着哭腔说道,“我的儿子前天跟随村里的巡狩队去了萨德森林,但迟迟未归,想来肯定是被那该死的魔兽给盯上了。” “我恳求您大发神威,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十二岁啊!要不是村里强制要求每户必须出人参加巡狩队,我怎么能让这么小的孩子去啊!” “上次巡狩我的丈夫就没能回来!现在又带走了我的孩子,他们这是要我的命啊!” 萨德森林?巡狩队?村子?尽管只是简单的三个关键词,但赫莉娅大概就猜出这里究竟是哪里了。这是萨德森林附近的小村落,夹在奥特斯帝国和夏利帝国之间,不归属任何一方管辖的原始村落。 生活在村落里的人要么是没有公民资格的偷渡客,要么是不愿接受国家统治的编外民,亦或是一些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 关于萨德森林的归属权,一直是奥特斯帝国与夏利帝国之间的龌龊点,这是个谁都不想管但又不得不管的地方。萨德森林是众多魔物生存的地方,而且边上还有特别多不受管辖的原始村落,帝国并无法从中获得任何好处,但若是放任不理,森林内的魔物外逃出来,边境的人民首当其冲遭到灭顶之灾。 而边境线的稳定与否事关国家存亡,所以说双方国家都不得不管这一方土地。 但一般而言,两国都达成了一种默契,靠近哪一方国土的就归哪一边管,双方军队在森林里碰上了也不可对彼此动手,而应齐心协力一同消灭魔兽,共渡难关。只是夏利帝国这些年在走下坡路,已经无力继续在萨德森林管辖上投入过多力量,所以这些年萨德森林实际的控制权与管辖权是掌握在奥特斯帝国手中的。 生活在这些原始村落里的人们虽然无比憎恶着萨德森林中的魔兽,他们无力抵抗这些毫无理智的、仿佛是天神派来消灭世人的恐怖利器,但他们又依靠着森林而生,虽说他们不受任何一方国家管辖,但在实际上还是与边境上的其他城镇村落保持着贸易关系。他们依靠出售在萨德森林里获得的物资来换取生活生产资料,也可以这么说,他们这是在用命从凶残的魔兽嘴下谋生。 但萨德森林很大,大到几乎覆盖了奥特斯帝国与夏利帝国边界线的三分之一,而围绕萨德森林的原始村落大小不一,犹如星星点点般点缀在森林边缘。仅凭这女人说的这几句话,并无法判定其所在的村落究竟是在奥特斯帝国这一边,还是在夏利帝国那一边。 “救人吗……我倒是想救,但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救啊,我连人在哪都不知道……”赫莉娅在心里嘟囔道。 而且她对女人一开始说的“奥恩神”很感兴趣,她从来没听过哪位神叫这个名字,想来也肯定不会是满天诸神的哪一位,且就女人深信不疑的模样,想来这位神应当在当地享有一定的威望才对,当然,也不排除她病急乱投医的可能。 但是,为啥,这位奥恩神会对应自己呢?星期七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让自己顶替这位所谓的奥恩神上位的?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想不通想不明白啊,反正以赫莉娅这等凡人的思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的。 她无法张口,所以也无法回应这位母亲恳切的请求。她本以为自己听取完对方的请求后就会灵魂归位,可等了很久,也只是听对方反反复复低声下气地将请求的话重复来重复去。 这是还要我了解什么的意思吗?赫莉娅不解,只能静静地瞪着眼睛竖起耳朵看着听着。 但好在并没有让赫莉娅等待太久,一个瘦小的身影一点点出现在她的视野中,对方瞧着大概也就八九岁的样子,又黑又小的一只,但那双乌黑的眼睛却很亮。 小女孩小心地迈进屋里来,动作畏畏缩缩的,不知道是在害怕些什么。赫莉娅看着她手里还端着一个木盘子,上面有一碗看不出是什么的糊状物,还冒着热气,应当是来给跪着祈求的女人来送饭的。 “母亲……”小女孩怯生生地喊了这么一声,可出乎赫莉娅意料的是那位母亲的反应,她听见女儿的声音后猛地抬起了头,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愤怒,她扭过身子怒瞪着那个女孩儿,大声叱骂道: “谁允许你进来这里的!还不快滚出去!神堂也是你能进来的!” 赫莉娅:? 小女孩被呵斥得往后退了几步,委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将手里的木盘子往前递了递,“饭,饭快凉了,我想着母亲一早上没吃东西了,才给母亲送来……” 可那女子却看也没看女孩儿手里的木盘,愤怒地一巴掌打掉了那木盘,连带着碗里的糊糊撒了一地,她意识到自己玷污了神堂这样神圣的地方,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恐惧,可很快又被愤怒所取代。 她站起身来快步走向自己的女儿,揪着小女孩的头发径直把她往屋外拽去,丝毫不顾女孩儿因疼痛而尖叫哭喊的声音。那女人边拽着女儿的头发边念念有词说:“你这败家的玩意儿,你哥哥不在了就没人管你了是吧,本来就没多少吃的了,你倒是还给自己做上饭吃了!” “我在这饿着给你哥哥祈福,你倒是好,在家里用本就没有多少的粮食给自己开灶做饭吃是吧?真是给你惯得!” “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公主的命了!还挺会享受是吧!” “我说过多少次不准你进神堂来,你这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神堂这样神圣的地方,你也敢玷污!还把那猪食一样的东西带进来!搞得满地都是!你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赫莉娅:不是姐们?这特么不是你打翻的吗?管你女儿什么事啊?怎么?她关心你吃没吃饭还特意给你送饭来还成了她的错啊? 赫莉娅被这女人说的这些话给搞迷糊了,不是,刚刚见你跪在那为你儿子祈福时还说恨不得用你的命换他的命,怎么到了女儿这就这态度?儿子是孩子,女儿就不是了?这什么鬼道理? 很快那女人又回来了,她虽然有些慌乱,但还是熟练地将地上的脏污给清理好了,而后继续跪在神像跟前,又开始向赫莉娅祈愿。只是这一回祈愿的说辞中,多了那么一句: “如果可以的话,还不如让我家那个吃白饭的家伙替我的宝贝儿子去死呢,反正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若是我的宝贝阿米回不来了,我们家就真的一个男人也没有了,到时候就把那败家的卖掉换点口粮来,还能再撑一段时间……”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米托特家那个小子似乎还挺喜欢那败家货来着,要不一会儿上他们家问问去?” 这些话对方大概是没有说出口的,只是在心底里说说,但对方的心音却一字没差地传到了赫莉娅耳中,把她震得犹如一道惊雷劈到她头上。 不是,那女孩儿不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吗,怎么到你这就成了不值钱的败家货了?儿子是手心肉,女儿就是脚底皮吗? 或许是赫莉娅不管是穿越来之前还是穿越来之后都生活在一个还算幸福美满的家庭,重男轻女她并没有体验过,只是曾听说过,而且来到异世界后,玛德琳为了她甚至不惜付出性命,母亲是那样的爱她,以至于她下意识地觉得,世界上的父母应该都是爱自己的儿女的。 但……怎么可以有父母偏心偏成这样的? 赫莉娅承认自己的确有些愤怒,但她又觉得令她感到愤怒的不只是这位母亲的行径,即便她惩罚了这个女人又怎么样,能改变什么吗?或许这个女人只会觉得是她女儿今天玷污神堂的行为惹恼了神明,而神明降罚到她身上,她只会更加怨恨那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吸血虫。 什么都改变不了。 因为这是外面的世界,所以赫莉娅能看见光影的变化,大概是正午的时候,三两个男人找了过来,他们不由分说地将女人赶出了神堂,即便那个女人那样可怜地恳求他们,让他们再给她一些时间向奥恩神做祈祷,而后又缠着他们问巡狩队的情况,但什么答案也没有得到。 待女人走后,他们无一不露出了轻蔑的神色,还有一个朝门外对方离去的背影吐了口口水,骂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踏入神堂来?” “就是,奥恩神也是她们这些没见识的女人能接触的?呸!” 为什么不能踏入神堂?凭什么不能踏入神堂? 赫莉娅出奇地感到愤怒,而她的愤怒在那一刻得到了具象化,整座神堂在因她的愤怒而开始震动,那三个男人惊恐地逃出了神堂,逃跑途中赫莉娅还听见其中一人骂道:“肯定是那个死女人惹怒了奥恩神!神明才降怒于我们!” 呵!如果现在赫莉娅现身告诉他们,他们一直以来信仰的神明是个女人,他们又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赫莉娅冷静下来之后,意外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影响到外界,刚刚就是一怒之下差点把这劳什子神堂给震塌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真的可以像一位神一样动用力量呢? 她努力回想着刚刚自己发动能力的感觉,好像是……她尝试着将自己体内的魔力释放出来,但因为对魔力的控制还不太精准,她只提取了一丢丢的魔力,凝聚在指尖,模仿着平时用魔杖释放魔法的感觉,将魔力弹了出去。 “轰——”屋子的一面墙直接被她轰出一个大洞来,这下子,这间神堂就算是完蛋啦! 赫莉娅的灵魂在神堂坍塌将要把所附身的神像压倒前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那枚祈愿气泡还没消失,应该是因为她还没有完成对方请求的缘故。 可她压根就无法完成这个祈愿,她不清楚那位母亲口中的宝贝阿米到底在哪里,更没有办法脱离这个鬼地方去帮对方。应该说,她不仅没能帮上忙,甚至还给对方添了麻烦,也不知道之后那帮人会怎么对待那位母亲,那个母亲又会怎样对待她的女儿。 哎——有的时候赫莉娅不得不承认,世界上比她苦的人多了去了,无论在哪个世界,苦难都是数不清的,她不是圣人,不可能帮得了所有人,所以她顶多会对此心怀愧疚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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