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紧张而沉重的呼吸中,卫尘风深思一阵,才终于平复下了心绪来。 “做你门客…呵,你说笑吧,郤达?” 卫尘风果断回绝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江湖杀手,杀那几个权贵,是受谁委派吗?有谁雇佣吗?你以为…我卫尘风,是可以收买的吗?” “哟,不是吗?” 郤达笑问道,“那你在风家出事后,马上便出现在风听雨的商队做护卫,是为何?风家没给你好处?你一路做他们护卫,难道分文不取?” “为何?当然是为贯彻‘侠义’二字!” 卫尘风义正言辞答道,“还真让你说对了!行侠仗义,当然分文不取!侠义二字,岂容肮脏金银财物玷污?岂是你这满脑污物的纨绔公子可以理解?我卫尘风今日若受你郤达收买,那便是污自己名声,毁自己毕生信念!” “啧,这样呀…” 被严词拒绝的同时、还被一个晚辈这样一通骂,郤达竟毫不生气、而是仍能笑得出来,继续迈步走上了前去道,“那这些东西…你可就一个别想带走了喔。”说着,便将风家宝刀、解药囊、帛书先后拾起,收回衣间,而后退了回去。 “那又如何?” 卫尘风冷嗤道,“两位道长神通广大,自有办法解毒。风家兄妹精明能干,总有一日取回宝刀,一雪家门耻辱。至于未国通缉,呵,我根本不在乎!” “喔…岂有如此简单?” 郤达故作姿态道,“卫尘风,你今夜杀我郤家家丁七人,持剑夜闯郤府,对郤元帅亲侄拔剑,你以为,你还能轻巧脱身,走得出这新梁,甚至…走得出这郤府吗?” “你!” 卫尘风听罢、当即收剑回鞘,只伸手指着他问道,“你此话是何意?” “何意?这还不明显吗?” 郤达点了点自己胸口说道,“你今夜,要么带走这些东西,而后离开商队、过来做我门客。要么,背上一张渊国通缉令,从今在渊国除我郤府外、将再无容身之地。如此,很好理解吧?” “或者…你还有第三选择。” “那便是继续拔剑,就是此时,就在此地,一剑刺死我郤达,如你往常一般,一了百了。而后,一样带走这些东西,贯彻你的侠义。” “不过…” 郤达依然毫无惧色、冷嗤说道,“一个未国通缉犯,在渊都新梁杀死渊国元帅的亲侄,由此将引发的后果,怕是有些…啧,难以想象吧?” “郤达…你可真是卑鄙。” 卫尘风直白说道,面对着眼前这复杂的情况,再次陷入了迟疑。 现场僵持了好一阵,双方皆无言语。 过许久,郤达才盘手抱胸、打破寂静道:“如何?快抉择吧。” “哼,如我适才所说。” 思考完毕,卫尘风还是坚定了心中信念道,“你的东西,我一概不要!这通缉令,你要下便下!” 说罢,便不等郤达回应,直接转身、跃上院墙,踩着瓦顶,飞檐走壁,回忆着来时路径、赶回了医馆去。 看着卫尘风远去身影,郤达保持了许久的笑容顿时阴沉了下来。 眉头蹙起,那眼神中渐是再度流露出了一股狠戾… …… 医馆内,战况早已弥平。 范远、榑景明与风听雨轻松制服了余下的五个夜袭者,但由于三人都不曾杀过人,也都不想破戒,眼下,也还想从他们身上得到些情报。便只是点了几人穴后,将他们尽数捆缚了住。 然而,这五人的嘴却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宽松,故意完整说出了郤大人今夜的计划。 这下,令范榑风是惊诧之余、担忧不已。 等到卫尘风终于推门回到医馆内,见眼下情形,得知范榑风已从五个家丁处得知郤达意图后,卫尘风也交代了自己追进郤府后发生的一切,这才终于令大家安心。 不觉间,也更加深了范远对他的崇敬与向往。 在听到二位道长称能解此迷烟后,五个夜袭者登时原形毕露、惊恐不已,卫尘风正欲拔剑,却被三人劝止了。 随即,没有枉取五条性命,四人解去束缚,放他们离开了医馆。 得知卫尘风明明只是义气相助、却因此多背了一国通缉后,范榑风对他是敬佩之余、更感惋惜,一时无言以对。同时四人也都明白,他卫尘风陪伴商队的旅程,也就只得短暂的到此为止了。 接下来,便继续由二位道长,护送商队返回风荷鹿庄! 于是,三人在待卫尘风收拾完行李后,纷纷向他致谢、与他珍重告别,并目送他出了医馆大门,眼看着他继续走上了属于他的路。 随后,风听雨便负责独自去处理留在大堂的尸体,范榑二人则去一一为医馆内众人施法解毒… 后半夜未再有袭击,忙完了的三人也得以各自回房、安稳入睡。 …… 翌日,廿四。 鸡鸣日出,晨光洒进,整间医馆的人先后起身,然却只有小姐与两位道长知道昨夜这里发生了什么。 今天就要启程,继续上路返回风荷鹿庄了。 此时,范榑师兄弟二人正在房内收拾着各自行李。只见范远早已准备齐全,榑景明却是包袱大开,四处翻找,似乎遗失了什么。 范远见状遂问:“师兄,怎么回事?” 榑景明只得停下翻找、苦苦皱眉:“师弟…我找不到炎王赐我那块红玉玦了,你的还在吗?” “在啊。” 范远说罢便直接取了出来示意道,“怎会找不到的?莫非师兄昨夜打斗,动作太大,弄掉了?” “不可能。” 榑景明摇头否认,“我连箭都一根根捡回来了,昨夜清理干净得很,怎会把这贵重东西掉下?更何况昨夜我都没带出来,我和你一样,留在包袱里的。” “这…” 范远一时也无话以对,“这可难办了。” “啧,罢了。” 榑景明思考片刻,随即轻叹了声道,“还是先下去和商队准备出发吧,此物…炎王既然发了许多,该是对他也非什么贵重东西。更何况,你这块也还在。目前还是风家的事更紧要。” “行。” 范远应罢,等师兄整好行李后,便与他一齐出了房门去。 到楼下大堂,风听雨已召集众家丁,详细说明过了昨夜之事、引得一阵唏嘘。见二位道长起身,众人也纷纷向道长致谢。 经过一阵讨论,众人遂决定,暂时关闭新梁的风家医馆以避祸。 因此留出来常年在新梁的风家人,就随商队一道北返。 众人尽皆同意,由此,北返的风家商队便由一二十众扩充到了四十来人。风家医馆也从此闭门谢客,不再营业。 至于原因,相信很快便会传遍渊国各地吧。 …… 范榑师兄弟二人随同在四十余人的风家商队中,踏上北返的行程。 一路向北,纵贯渊国。 沿途经过的城邑,有的医馆已自行关闭,有的仍开门营业。 一连几日,尽管换了“护卫”、扩充了人员,放缓了步伐,商队也都未再遭遇过袭击。 哪怕是胆战心惊的途经瑶光楼的总舵奄城,亦仍安然无恙。 或许正如郤家几人所说,他们对风家已再无兴趣了吧。就是不知独自逃亡的卫兄,接下来又该去往何处了。 数日过去,月底,队伍终于回到了渊北,风於邑。 风於邑的风家医馆几乎撑持整座城的医药负担,是故,即便全渊国的医馆闭门歇业、风於邑的这家也不可能关。 商队在此卸货休整,顺便打听起庄里情况。 事情才过了十几日,山庄交到二叔手上、情况果然生出了大变,许多极难采取、产量极低,曾定价高昂甚至禁售的珍稀药材,都被他开放销售,而后无一例外的由郤家派人买了去。 这十几日,少爷风书雪也再未下来到城里过,听说已被软禁在了山上。 还有更多的其它情况,风听雨只越听越是气愤,仿佛与二叔要反目成仇了般。厉声一句要回家,却是抄起了刀上路的。 众家丁反复劝阻,才终于使她冷静下来。 最终,她依然决定要回山,但是将这批由启国挣回来的货款带回庄里,以此至少据有多些口实,试着看能否取回庄主之位吧。 范榑二人想不通其中太多利益恩怨纠葛,只不想见亲叔侄反目、甚至提刀见血,遂继续陪同着她。 随后,只率一众小队与几车银箱,风听雨、范远与榑景明上路返回风荷鹿庄。 是日正午,小队即回到了庄前。 映入范榑二人眼帘,依然是熟悉的山林与石门楼,只不过这回,变作了白日光景。 白色灯笼、黑色纸联长悬在门楼顶上,看来是丧期未止。 见到小姐率队归来,两个家丁自当相迎,可见到遇袭当晚来过的两位天门山道长还紧随其后,便是各自摆了脸色,称是风家行丧、拒不待客。 纵是风听雨如何称二人保卫了商队一路北返、如何严厉要求,两人也皆不通融。 然风听雨却也有理,称如不允许二人进庄,她便也留在门外、不进去了。 无奈之下,两个家丁只得分出了一人去通报代庄主、叫他亲自前来决定。 …… 过了许久,代庄主才姗姗来迟。 “哎呀,听雨!你可回来啦!” 其人尚远、便闻其声,只见风棣凡大迈着快步,遥遥赶了过来,眼光却是不由自主地只在几车银箱上游离。 紧随其后,风书雪也坐着轮椅车、由两个家丁快推赶至。 二叔与兄长到来,前者脸上是一望而知的假笑,后者则是疑虑担忧的如实愁容,风听雨一眼便辨别了出来。 “听雨?” 风听雨遂是毫不客气,盘手抱胸、直捣黄龙,“二叔,依爹娘生前所立规矩,时下,该是我继任庄主吧?你不也是自称‘代庄主’吗?那…你不是该叫我作‘庄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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