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囚室中回荡着王翮的笑声，久久未能散去。</p>
“林御史啊林御史，王某斗胆的考考你，先秦孝公至始皇帝，一统天下，花了多少光阴？”</p>
“六世，百六十三载。”</p>
“长安的布局若是仅有几载，如何能使得？”王翮的脸色在烛火的映衬下，更显得阴鸷，语调倏然高了几分，“我等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天下。”</p>
“南海赵氏果真好志向。”</p>
王翮听闻此言，面色凝重，强撑着站起身，俯视林尽染，幽幽地问道，“你怎会知晓？”</p>
林尽染见状也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干草，淡然一笑，“元瑶是林某的夫人。”</p>
此言更是令王翮浑身一颤，嘴唇嗫嚅着，半晌都未曾发一言。默然片刻后旋即又是大笑，“林御史此言倒真是有趣，元瑶姑娘怎可能委身予你？”</p>
“林某已见过南海的任将军，王翮，你可还有疑虑？”</p>
“任···”王翮刚想说出的话又生生地咽下去。</p>
寻常人说出任来风的名号并不是甚稀奇事，可这个名字若与元瑶同时出现，那可就真真是耐人寻味。纵使方才仍有疑虑，当下也不得不再斟酌一番。</p>
王翮在这方寸之地，拖着铁链来回踱步，半晌后正色道，“林公子，王某不明白。”</p>
“一朝天子一朝臣。臣子既然要换，天子安能有稳坐的道理？林某不过是顺应大势而已。”</p>
林尽染的眼眸直直地锁定着王翮，正如王翮的眼神也正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一样。当下，谁若先退一步，主动权就已然丧失。</p>
回忆起昨夜，中秋席散，林尽染听众人已然离去，孙莲英又已吹了等，片刻后从被褥中起身，望着皓皓明月。</p>
一旁的孙莲英赶忙趋身在一旁轻声道，“陛下口谕，命林御史携韦太师至刑部天牢地字乙号问询王翮。”</p>
林尽染思忖良久，“陛下先前可有命人盘问？”</p>
“这个···自然是有的。不过仅得来只言片语，远远不如杜府尹传来的消息。”</p>
林尽染自然知晓王翮吐露的无非是贿赂百官的说辞，哪能说出揽月楼的秘密，真正有价值的消息自然是比不上杜子腾打探来的。</p>
“谨遵陛下的谕旨，老奴也仅透露御史大夫自尽与民部侍郎流放的消息，旁的······老奴不好多言。”</p>
林尽染转过身去，轻声一笑，“孙公公可是说了不该说的话？”</p>
“老奴哪敢，皆是为陛下办差。”</p>
“韦太师在场，染之怕是多有顾忌。若是太师大做文章，我这可是性命难保。”</p>
孙莲英抿嘴一笑，打趣道，“林御史莫要玩笑，您予陛下的那般言辞足以骇人听闻。还能有比这更加狂悖的呐？陛下对您的恩宠，太师可都看在眼里，料想定不会为难。”</p>
······</p>
说回刑部天牢，林尽染方才所言实在骇然些，韦晟在旁侧的囚室听得瞪大了双眼，可又被一旁的祖父捂住嘴这才未能发出声响。</p>
见林尽染如此笃定的神情，王翮轻笑道，“旁侧囚室中可是林公子的心腹？”</p>
“夫人生性多疑。”</p>
“原来如此。”王翮语音中似已然放下戒备，邀着林尽染坐下，询问道，“林公子尽可问来，王某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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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从韦俨说起罢。”</p>
王翮拧着眉头，似是有些困惑，“林公子何故问起韦俨？”</p>
依他所见，韦俨既然已死，叶作舟也已流放，小半数朝臣皆已伏罪，眼下再论起韦俨还有何意义？元瑶姑娘应当更在意是其他的才对。</p>
可林尽染并不知晓孙莲英予他说了哪些，当下只得默然不语，以此壮着声势。</p>
王翮只想就势听听林尽染表述他的想法，但奈何这般缄默，好半天也未有要开口的意思，只好轻声问询道，“那就从如何设计令韦俨贪墨说起？”</p>
林尽染微垂着眼帘，倒未有任何表态，只鼻腔中哼了一声‘嗯’。</p>
“韦俨有一独子韦晟，常与那尚书令府的二公子厮混在一起。二人又生性纨绔，可林尚书又对大公子青眼有加，故而若是构陷二公子，怕是依林尚书的脾性，多半会大义灭亲。可那韦晟不同，一脉单传，其祖父高居太师，其父又是御史大夫。于是王某与薛乾设计令韦晟质举买下梅园，韦俨爱子心切，定然会为其筹足银钱。”</p>
可说到此处时，王翮刻意停顿了半刻，啧啧称道，“未曾想，这韦俨还真是个清官，身居御史大夫却不曾利用手中职权贪墨。若非是走投无路······不过话既然说到这儿，王某还得深谢他那痴傻的独子，若非有他助力，当朝御史大夫又怎会将朝中百官及其子侄引至揽月楼呢？”</p>
旁侧的韦晟即便早已知晓原委，可当下仍是攥紧着拳头，眸中噙满了泪水，却生生忍住未有落泪。倒是一旁的韦邈神情稍显的淡然，只是眼神早已荡起一丝丝涟漪。</p>
“那韦俨贪墨几何？”</p>
“互贿账簿是在薛乾手中，依王某所知，不过是偿还质举的福报罢了，许是不足千金。”王翮若有所思的回道，语气中似是颇为不屑，根本未曾将这千金放在眼里。</p>
千金？御史大夫只贪墨不足千金，俨然是个大清官才是。</p>
可又倏然转念一想，狐疑道，“元瑶姑娘手中有王某与薛乾的两本账簿，林公子何故不问姑娘去？”</p>
林尽染并未回应，只自顾自的问道，“那韦俨可有参与揽月楼诸事？”</p>
“未有。他仅将朝中百官介绍至揽月楼享乐，当初分他四十金时，已然令他惶然万分。索性每月仅予他如此数额的银两，怕是多予他，吓破他的胆去。”</p>
王翮面上满是傲然之色，语音也不免高了几分，“林公子不知其中隐情，六部九寺的官吏既是为御史大夫邀至揽月楼，岂不是壮大我等声势？每月予他四十金，最后仍回到我揽月楼手中，林公子认为这笔买卖，可划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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