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依然传来那个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声音。 “我跟你爸爸是一起的，我们虽然没有领证，但是那个时候都是这样的。” “房子以后真的会给你的。” “公安同志，你们不要抓他好不好。我会跟他好好说的。” 背对着人群方向的翠姨撇了撇嘴，一副嫌弃的样子。 下一秒，看到叶舟和周朗，翠姨脸上立刻换上了笑容。 “检查完了？孩子和大人都好好的吧？” 叶舟挽着翠姨的胳膊说：“那当然啦！我和宝宝都有专业又高级的营养专家翠姨亲自下厨给我们吃好的，当然好好的。” 翠姨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这孩子嘴就是甜。” “翠姨，那个老太太就是你说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你见识到了吧，也觉得很那个吧？” 叶舟赞同地点头：“确实太那个了。” 旁边的周朗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那个？ 刚来京城居住的时候，有一次叶舟到家好一会儿，才看到翠姨提着菜篮急匆匆地回家。 看得出来，翠姨很不开心。 叶舟正准备上前问是怎么回事，跟着回来的陶国庆就说：“叶老师，没事儿的。翠姨去厨房做几块骨头就好了。” 果然，没过多久，厨房里就传来当当当的剁排骨的声音。 陶国庆跟叶舟说：“翠姨跟人吵架了。” 吵架的对象就是一个老太太。 说起来，翠姨和那个老太太从小就认识，经历方面也很相似。 翠姨相对来说稍微幸运一点，她父母一直都在宋家做事，虽然都是在她年纪不大的时候都病逝了，但是宋家一直都给她提供遮风挡雨的地方，没有把她当成佣人，宋小姐也会带着她学东西。 那个老太太也差不多是跟翠姨一般大的时候，父母没了，变成了孤女。 翠姨好心帮她跟宋家说好话，希望宋家也能够给她一个容身之地。 宋管家都已经出面要去把她接过来，结果她拒绝了。 拒绝的话说得也让人心里很不舒服，她说：“我父母好不容易赎身，我不想再给别人当奴隶了。” 一个孤女，在这乱世怎么活？ 宋家老先生听到管家传回来的这话，也笑了，但是他并不生气，他说：“有想法也是好的。你托人给她安排到工厂里上班吧，不用到我们的工厂，去别人家的就行。” 她在工厂里工作，也能够养活自己。 后面也还算幸运，在工厂里工作没有太久，就解放了。 解放之后，工厂收归国有，她就变成了工人的身份，继续在工厂里干活。 解放之后一直到现在，工人的地位都是很高的。 至于翠姨这种“甘心给人当仆人”的人，在她眼里就是不争气。 过去的三十几年里，翠姨每次和那个人在路上遇到，要么是相互翻白眼，要么就会对骂几句。 陶国庆说到这里的时候，翠姨突然从厨房里出来说：“你可拉倒吧！我才不屑于跟她对骂，浪费口舌。这种女人，蠢得不行，蠢得能把自己给感动了。陶国庆，你别光说我说她的恩怨，你就跟小舟说说她干的那些事儿！” 丢下这话，翠姨就继续去厨房里忙活。 陶国庆也恢复了滔滔不绝的状态。 那位老太太解放之后，就跟工厂里的一个临时工好上了。 老太太好歹还算是个正式工呢，现在住的房子，也是厂里给分的。 那个房子原来是资本家安置姨太太的房子，解放之后，自然就充公了。 房子被分割成好几间，老太太分到了一间。 相当于她找男人是倒贴的。 毕竟一个是正式工，一个是临时工，一个有房一个没房。 听到这里的时候，叶舟觉得还是挺正常的。 毕竟一个孤女生活在这世上，突然遇到一个男人对她好一点，内心里一直渴望有一个家的她，很难会不点头。 陶国庆话锋一转，说：“问题是那个男人在农村老家是有媳妇的？” 叶舟：“啊？” 说到这里，陶国庆都忍不住摇头，“如此伟大的爱情，是我这种俗人没办法理解的。” 其实，没有多少人知道那个男人在农村是有家室的，翠姨也是因为有一次在路上看到有一个农村妇女跟那个男人拉拉扯扯，因为认出这个男人，翠姨走到角落的地方听了几句。 这一听，听出来一个惊天大瓜。 原来，男人在老家有家室，而且还有几个孩子。 在此之前，翠姨已经开始跟那个老太太不对付了，老太太觉得翠姨甘愿给别人当仆人而不去当工人，是堕落。 翠姨觉得她把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当成宝贝，是个笑话。 那时候都已经解放十几年，像男人这种情况，是可以被工厂辞退的。 翠姨还以为女人是被男人蒙在鼓里，好心好意去告诉她情况，结果她却反过来指责翠姨不怀好意，见不得她有男人疼。 叶舟完全能够想象得到，翠姨当时肯定气炸了。 最后，那个女人竟然跪下来求翠姨，让她就装作没看见。 她还说男人根本没有骗她，都跟她说了家里的情况。 在她的描述中，男人的那段婚姻其实是迫不得已的，父母之命，他不能违抗。 他不爱那个乡下女人，他也很痛苦。 而且，跟他相处下来，她才知道自己不能生养。她就更加不会责怪他在老家有女人有孩子。 大概是五年前，那个男人病了，生病住院都是要花钱的。 男人是工厂里的临时工，医药费厂里根本不报销，她和他生活的这些年，领的工资都一起补贴他农村的家，手上也没有余钱。 男人住院后，她还硬着头皮来找翠姨借过钱。 她说的是她自己生病了，翠姨虽然烦她，到底还是把钱借给她了。 然而不到三个月，她又来借钱。 翠姨这才发现不对，她竟然得了那么重的病，要花那么多钱，她看起来也不像是开过刀的样子。 跟在她后面去了医院，才知道她居然是借钱给那个男人看病。 翠姨直接就骂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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