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落黄昏,周福才失魂落魄的走回村。 刚进村口,他就看到了满脸焦急,不停来回踱步的刘老汉。 看到周福竟然是孤身一人回来的,刘老汉心脏都快要停跳了! 他一把抓住周福胸口的衣裳,喊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家驴得水呢?你把它弄哪去了,总不会是卖了吧?我跟你说,今日若见不到驴得水,老头子我跟你拼命!” 刘老汉双手都在发抖,嘴唇毫无血色。 他不敢继续往坏里想,驴得水是他这么多年的老伙计,如果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往后该怎么活啊! “你他娘的说话啊,我家驴得水呢?!!!” 周福被刘老汉拽着剧烈的晃动,终于回了神。 “刘,刘伯,你的驴跑了。是,是它自己不听话挣脱缰绳跑的,这跟我没关系!我车上九百多斤的粮食都没了,都没了呀!” 说完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的嘴角还残留着血迹,那是被驴得水踢中后吐出来的。头发凌乱,身上全是脏污,看起来就像个逃荒的。 此时天色已暗,不停哭嚎的周福看着有些瘆人,就像疯魔了一样。 这会儿正是村里人吃饱饭出来闲磕牙的时候,于是周围很快围满了人。 还有好心的已经跑去通知牛氏一家。 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但周福只顾着哭嚎什么话都不说,任凭刘老汉怎么跺脚咒骂都无济于事。 董里长也听说了此事,非常不情愿的从家里过来。他饭吃一半被打断,心里十分的厌烦。 这老周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天天闹得村里鸡犬不宁!难不成得罪了哪路神仙,开始走霉运了? 挤开人群,挺着圆滚滚的肚子,费力的走到周福跟前。 “周家老大,你都当祖父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满地打滚的哭?” 刘老汉满目猩红,恨的咬牙切齿。狠狠朝着周福啐了一口,才看向里长。 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 董老汉被吓了一大跳,这刘老汉又是发的什么疯? 因着自己太胖弯不下腰,只能让身边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帮忙把他扶了起来。 “刘老头,你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啊,怎么还动不动就下跪!” “里长,你可得给老头子我做主啊!我家驴得水被周福这个畜生给弄丢了!往后我可怎么活啊!” 最开始,刘老汉跟村里人说他家毛驴叫驴得水的时候,没少遭人嘲笑。 一个畜生,居然还给起个人名,怕不是有毛病! 不过时日一久,家家户户就没有用不着驴得水的,众人渐渐也都习惯了。 每次见到刘老汉单独出门,都会习惯性的问一句‘驴得水怎么没出来’。 村里人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驴得水当成了他们村的一份子。 这刘老汉说驴得水丢了,围观的人都吃了一惊。 驴得水怎么可能丢呢,那头驴可通人性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刘老汉将自己知道的事一股脑的都告诉了大家,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甚至有人忍不住想说一句‘活该!’。 这周福摆明了是自作自受嘛! 明明答应得好好的,九百多斤的粮食分两趟拉到城里,结果他为了图省事一趟就拉走了。 畜生咋了,它们既然是活物,就知道累啊!哪怕是个桌子,放太多东西也会塌啊。 这周福简直畜生不如! 董里长听后也非常愤怒。 全村就那一辆驴车,结果让这个败家玩意儿给毁了,以后进城都成了麻烦事! “你居然还有脸哭?周福你小子白活这么大岁数了,真他娘的丢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开始指责周福,没人关心他被人哄抢的九百多斤粮食。 周福兄弟低价买了周军家粮食的事,全村人都知道了,有人嫉妒有人不屑。 这会儿嘛,只剩下幸灾乐祸了。 等牛氏和两个儿子赶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所有人都在指着自家男人骂。 她心里第一瞬间涌出的情绪居然是——畅快! 自己这点小心思可不敢表露出来,如果让周福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周福的两个儿子可没想这么多,一看他们爹被人围着就差拳脚相加了,哪还忍得了。 “你们为啥这么多人欺负我爹一个?里长爷爷,您得给我们做主啊!” 周财一边找董老汉求情,一边示意二弟赶紧把他们爹拽出包围圈。 “周财啊你不清楚状况。总之你们赶紧回家准备银子去吧,不然你爹可能得坐大牢。” 牛氏脸上的血色退的一干二净,脑子里一片嗡嗡作响,自己应该是幻听了吧?用指甲使劲儿掐了几下手心才慢慢恢复清明。 “里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说明白点。我们家周福一直都是个敦厚老实的,为啥要去坐大牢啊!” 当牛氏听明白了来龙去脉之后,她的心都凉透了! 这个杀千刀的!!! 她不是没有劝过周福,刘老汉家的毛驴有些老了,没那么大的力气。万一翻了车、伤了驴,没法跟刘老汉交代。 这个男人当时怎么说的?哦,对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阴狠的瞪了自己一眼。 牛氏当时就被吓得再不敢吭声。 可事到如今,眼前这个哭的跟二傻子的人,再早就没了阴狠的模样。 他又变成了一个废物! 周福的两个儿子真想脚底抹油直接溜掉。他们哥俩还这么年轻,家里又有妻儿要养,哪有什么银钱?! 两兄弟看着周福的眼神都带上了埋怨。他们这个爹啥本事没有,就会给家里添麻烦! 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两兄弟,这会儿当起了鹌鹑,一声不吭。 董老汉有些没眼看,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周福,这事你逃不了,除非你不打算待在槐花村了。老刘啊,你说吧,他们家赔多少银子你才能接受?” 刘老汉不想要银子,只要驴得水能平安回来,他连毁掉的板车都可以不计较。 但是这显然是异想天开。一头活着能干活,死了能吃肉的毛驴,无论跑到哪都会遭人疯抢。 更何况周福那个畜生还把它弄伤了,他家驴得水想跑都跑不了! 驴得水回不来了! 刘老汉绝对不会放过周福。 他一脸阴狠的开了口: “三十两银子,一个铜板都不能少,不然我就去报官!老头子我豁着这条命不要,也要跟这个龟儿子死磕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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